第154章 为什么呀?我可是来投诚的
借着月光,一支白莲教沿着山路,趁夜翻山越岭,从怀来奔赴京西的山区。
没办法,太平盛世,大路上关卡并未荒废,小路也有人家,要想让官府防不胜防,不知道白莲教潜伏而来,只能选在夜里,借着月光,利用对地形的熟悉翻山越岭。
队伍里有不少马儿也走不快。
有人大声喊:“谁穿盔甲了,谁穿盔甲了,赶紧把盔甲都拽了,把盔甲都拽了。”
如果有人凑近了看,就会发现,他们不少人为了掩饰行军,身上套着纸糊之物,穿得千奇百怪。
眼看路过一处山村,山村中家犬狂吠,便有一排穿大衣的人并排站立,面对村庄,用恐怖的声音吟哦:“阴兵过道。凡人远避。”
也许听到动静的人,听到了阴兵二字,就会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只是远处的玉皇顶,像一头蛰伏的座山雕,牢牢盯死着他们。
当初从此处败退的白莲教教徒,对玉皇顶有种恐惧感,他们就是在那一带被官兵追上的。
特殊的地形,让他们差一点走不掉,当时如果山对面人封死得快,就肯定全军覆没了。
但这一次回京西,就又不得不走这条道。
微光中,有一人骑着高头大马,身形挺拔,既像是鹤立鸡群的武将,又像一位仙风道骨的道人。
他就是太原卫张寅的二儿子张桓,或许更应该叫李桓,队伍中有人接近他,指给他看:“师公爷你看,那里就是玉皇顶,上一次我们就是在那儿被官兵追上的,眼下还要从那里经过。”
张桓问:“我们现在是在什么位置?”
那人说:“马上到娘娘顶了。”
那人又说:“过了玉皇顶,山势降下来,百姓就多了,就不好再藏身,但是不过玉皇顶又不行,那边异常险要,要是被官兵发觉,上来守住上去下来的通道,我们就到不了京西。”
张桓说:“那就过了玉皇顶,不再往下走了,离救老师公将军还有两天的时间,用这两天的时间派人摸摸情况。”
前头有人来报:“已经到娘娘顶了,赵将军不让再走,那地方多了个庙,他说他以前经过时,那个庙倒塌了,现在被人重修了,有古怪。”
张桓冷笑道:“他又吓住了。”
他握着宝剑,磕马就走。
一直走到队伍前面,可以看到大概三百步外,有个小庙,“咚”地一声,响起清越的钟声。
赵全凑过来主动说:“师公将军,你看,山里这一带,因为都是脊背道,连个人烟都没有,怎么多了个庙,这个时候,怎么还有人敲钟了呢?”
张恒问:“你的意思是官府在那儿修了个庙,就为等着我们?你进没进过官府,你知道不知道官府的钱都是怎么花,在这儿修个庙,谁出钱?还不是哪来一个野道人,拉来了金主,把废庙收拾了栖身。你们这些人呀,不学无术,你们知道不知道道家与它教不同,就是喜欢在深山老林寻觅灵气?”
他带着人,大摇大摆过去了,到了地方一看,确实是废庙修缮了,庙里架了一口钟,似乎有身影闪了一闪,众人冲进去,把门什么的全部堵上,在里头寻觅,竟然抓出来一口羚羊。
众人虚惊一场。
有大老粗当场脱口道:“卧槽哇。把人吓一跳,弄半天,是老母送吃的来了。”
张桓也笑了。
他看看时辰,宣布在这里休息一下,既然抓了一只羊,那就宰了大快朵颐,犒劳兄弟们。
按说白莲教是素食的。
但不吃肉怎么有劲儿,怎么打仗?
更何况张桓家里,早就是太原卫指挥使了,守着富得流油的太原,良田千顷,仆役成群。他们能不吃肉?
张桓哈哈大笑,震得鸟雀惊飞,鼓舞士气说:“看到了吧,老母赐羊,老师公怎么可能救不出来?”
看到赵全露脸,他冷哼一声说:“秀才?有何感言呀?”
赵全说:“大姑娘是师公家养女,绝对可靠,她已经奉劝我们了,不能去,那就是个圈套。”
张桓问:“她告诉你有多少兵?”
赵全无奈说:“三百多官兵。可是……”
张桓冷笑说:“可是什么?还有几个县的丁壮呢?是不是?丁壮有什么用呀?你可知道这三百多官兵是什么成色吗?师爷,来告诉他。”
出来一位胖师爷,喘着气说:“启禀公子,五城兵马司是杂役衙门,磁家务巡检司更不入流,山口底下收税的。”
李桓问:“我们有多少人?一千三百多人?”
他又问:“就算是个陷阱,他们针对的是你们土匪一样的规模,他们知道我们从太原带来了人马吗?”
他冷笑说:“李玉忠乳臭未干,又自恃甚高,眼下非要使用蛮力,去清查太原卫,却不知道整个卫所,像样的人家都是咱们白莲教,把咱逼反了。这一千多人在京畿捅一下,我敢说,怀来都慌了。夏恩那种货色,一定害怕承担罪责,肯定来援,他不知道,咱们还有千人在山里等着他们,都已经跟蒙古人说好了,一收到信,他们就打怀来接应我们,战事不利,我们就从怀来撤走去草原,去投靠蒙古人。”
众人要杀羊。
杀羊容易,就是要烹?得生火。
赵全担心地说:“这野外山顶上,点起火来烤羊,四野八荒都能看到呀。”
张桓冷笑说:“师爷。你来讲,在这儿烤一只羊,能不能惊动官兵?”
师爷又站在他身下说:“不会。你们太不了解现在的官兵了,谁家的官兵也不会趴在荒郊野岭喂蚊子,如果还有,我立马投降。”
张桓说:“你没进官府,你不懂,卫所都已经交不出来兵,所以你不知道用来打仗的官兵都是什么货色?”
手下放心大胆地宰了羊,火光点起来,还能看到背后的寺庙,庙宇牌匾竟然是“娘娘庙”。
这让众人陡然一惊。
这怎么是一所娘娘庙呢?
无生老母是不是娘娘?
一堆白莲教信徒,在娘娘庙杀一只羊,围着吃肉,言语粗鲁,门窗都拆了生火,会不会被降罪?
众人赶紧打了火把去正殿。
正殿是一位娘娘神像,娘娘骑在威风凛凛的猛虎之上,猛虎毛发根根分明,眼神锐利,似有震慑邪祟之力,她手持长弓,身姿挺拔,头戴凤冠,身着华丽的铠甲,铠甲上装饰着精美的花纹与珠宝。
张桓又开始拷问众人:“诸位可知这是什么神像?”
有人率先回答:“西王母。”
也有人去过陕西,在那边起过事,宣布说:“是骊山老母。”
……
李桓无奈说:“送子娘娘嘛。外头娘娘庙,娘娘庙,就是送子娘娘呀。”
篝火在山顶庙宇前燃烧,就像夜空中跳跃的白莲花朵。
山坳里的树木枝叶在夜风中卷出呜咽声。
隔空对峙的山头,有人在盯着娘娘庙那个方向。
王策安和几个弟兄们宿在瓜棚一样的草庐里,兄弟几个像一窝小鸟,从窝里争相伸脑袋头。
王策安脱口道:“当初先生要修这庙,多少人反对,这该叫投羊问路还是应该叫投石问路?”
他们不敢高声语。
夜里空山回响,对面庙宇前的人声,虽然呜呜啦啦听不清,响动其实全部都能传播过来。
有人挠着大腿说:“能看清多少人马吗,能的话,我现在就走啦。”
王策安拿起一只铜管,拧起来,但夜色中,这种简单的千里镜,连火光之处都看不清。
他宣布说:“不管了。来了就行。”
白莲教的队伍又重新出发了。
首领们吃了一只羊,后面的队伍走了一夜,却粒米未进。
天亮之前,他们正好过玉皇顶。
这个时候,队伍已经彻底饥渴难耐了,最后由熟悉当地的人带着走向附近水源,方便生火煮饭。
到了这儿,人已经瘫倒了一片。
大家打水生火做饭,从随身的干粮袋子里取出粮食烹煮。
首领们再次聚集在一起。
赵全建议说:“师公。以学生建议,不妨先进攻采矿监或者几家煤矿,里头矿工众多……”
师爷背过身,嘴型张了个“傻逼”字样。
张桓来干什么?
他们连太原卫的根基都不要了,家小也都放在涿县一带,来这里是救他爹的,先攻打煤矿,这是给官府预警吗?
就算这些煤矿的矿工苦暴政久矣,跟着造反了,出事了,李福达还会被送出来巡乡吗?
张桓冷笑:“赵秀才,你还真当自己是秀才呀,你何时科考了?何时得的功名?众人抬举你,你就顺势自称学生了?”
赵全脸色变了。
这点虚荣都被张桓拔了。
张桓反应剧烈,毫不留情,大声说:“按兵不动,谁也不能轻举妄动,只等那天一到,救了你们老师公,到时候你们纵兵抢他娘的我亦不管。赵秀才,我再警告你,不要你未婚妻人在陪着煤东家,你就不顾大局,一心先打煤矿,好方便带她走。”
他喊道:”师爷。你来布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