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岳清水湾 作品

长篇小说《木黄会师》第十七集:黔滇先声

石阡的清晨,薄雾宛如轻纱,轻柔地笼罩着天主教堂的尖顶。那尖顶仿佛一位孤独的守望者,在朦胧中若隐若现。阳光奋力穿透厚重的云层,将一道道金色的光束投射下来,在古老的青石板路上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宛如一幅天然的水墨画。教堂钟楼的铜钟尚未敲响,可红二、六军团的战士们已然在街巷间忙碌开来,他们的身影在薄雾与光影中穿梭,构成了一幅紧张而有序的战前图景。

有的战士蹲在墙角,用一块破旧的布蘸着桐油,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手中的步枪。他们的眼神专注而坚定,每一下擦拭都饱含着对武器的珍视与对战斗的准备。枪管在晨光的映照下泛着冷光,那冷光仿佛是战士们坚毅意志的外在体现。有的战士则将用油纸层层包裹的弹药箱搬上马车,他们步伐沉稳有力,喊着整齐的号子,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沉闷而有节奏的“轱辘”声响,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出征奏响前奏。

炊事班的战士们也没闲着,他们正往行军锅里倒入糙米。蒸腾的热气从锅中升腾而起,与弥漫的白雾相互交织,在街巷间弥漫开来。那热气中带着糙米质朴的香气,让战士们在紧张的氛围中感受到一丝生活的温暖。这热气与白雾,也像是出征前的序曲,预示着一场艰苦卓绝的战斗即将拉开帷幕。

关向应静静地站在教堂前的百年银杏树下,他身着朴素的军装,身姿挺拔。他的指尖轻轻抚过树皮上斑驳的弹痕,这些弹痕仿佛是岁月的刻痕,记录着这片土地上曾经发生的故事。这棵需两人合抱的古树,宛如一位沧桑的历史见证者,默默地见证了石阡会议的日夜灯火。树干上,还留着红军战士们刻下的五角星,那五角星虽然历经风雨,但依然清晰可见,仿佛在诉说着红军战士们的坚定信念。关向应的衣袋里,揣着任弼时昨夜送来的字条。那字条是用麻纸写成的,粗糙的边缘已被体温焐热。上面“以战养战,扎根黔滇”八个字的墨迹虽已干涸,但在关向应的心中,却仿佛有千斤重,指引着红军前行的方向。

不远处,几个老乡正热情地往战士们的背包里塞着煮熟的鸡蛋。竹篮里的茶叶蛋还冒着热气,蛋壳上的裂纹渗出琥珀色的汤汁,散发出诱人的香气。老乡们的脸上洋溢着朴实的笑容,他们一边塞着鸡蛋,一边叮嘱着战士们要注意安全。战士们则满怀感激地接过鸡蛋,与老乡们亲切地交谈着,军民之间的情谊在这一刻愈发深厚。

“老关,看这雾多像湘西的晨景。”贺龙那粗犷的嗓门打破了清晨的宁静。他肩上搭着一件半旧的蓝布披风,披风下摆还沾着石阡温泉的泥点,仿佛在诉说着他的一路奔波。腰间那柄缴获的指挥刀在晨光中闪着冷光,彰显着他的英勇与果敢。他身后跟着几个背着油布包的通信兵,布包里露出金黄的玉米饼边角,那是老乡们连夜在土灶上烙的。玉米饼还带着土灶的余温,蒸腾的热气混着雾气飘散开来,带着谷物特有的清香,让人心生温暖。

关向应抬头,望见教堂尖顶刺破晨雾,宛如一把利剑直插云霄。他轻声道:“雾散了路就清晰了,就像咱们现在的方向。”他的声音坚定而沉稳,仿佛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1月20日的兰家坝,被朝阳染成了一片金色,仿佛一片金色的海洋。2万余红军在此整齐列队誓师,他们的身影在金色的光辉中显得格外威武雄壮。田埂上的枯草挂着晶莹的霜花,宛如一层薄薄的水晶,踩上去咯吱作响,仿佛在为红军的誓师奏响独特的乐章。

贺龙踩着老乡特意送来的八仙桌,站在高台上。桌面还留着过年贴的红剪纸,那鲜艳的红色在阳光下格外醒目,仿佛象征着红军的热情与希望。军帽檐下,贺龙的目光坚定地扫过一张张黝黑的脸庞。有的战士耳后还沾着锅底灰,那是昨晚帮老乡修灶台时不小心蹭上的,这小小的细节,体现了红军与百姓之间的亲密关系。

“同志们!石阡会议给咱们指了明路!”贺龙右手重重捶击桌面,震得桌上的搪瓷缸叮当作响,缸里的粗茶溅出几滴在蓝布桌布上晕开,仿佛一幅抽象的水墨画。“乌江以西不是穷山恶水,是咱们红军的新天地!那里的土豪劣绅占着良田千亩,百姓却连掺着沙土的糠麸都吃不上——”他的话语如同一把把利刃,刺痛了战士们的心,也点燃了他们心中的怒火。

台下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打倒土豪!”的口号声浪仿佛汹涌的波涛,惊飞了树梢的麻雀。群鸟扑棱棱地掠过湛蓝的天空,仿佛在为红军的誓言而欢呼。

誓师大会的红旗还在风中烈烈飘扬,那红旗仿佛一团燃烧的火焰,激励着红军战士们的斗志。先头部队已踏上西进之路,他们的步伐坚定有力,仿佛在大地上踏出了一首激昂的战歌。关向应与贺龙并辔而行,马蹄踏过结霜的田埂,留下深浅不一的蹄印,仿佛是他们前进的足迹。

沿途可见墙壁上留存的红军标语,“上等之人欠我钱,中等之人莫招嫌”的字迹虽被雨水冲刷得有些模糊,但却已深深地刻进了百姓的心里。这些标语,是红军与百姓之间的纽带,是革命思想传播的火种。路过村寨时,屋檐下挂着的玉米串和红辣椒随风轻轻摇晃,仿佛在向红军战士们招手。几个扎羊角辫的孩子追着队伍跑,手里挥着红纸剪的五角星,他们的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仿佛在为红军的到来而欢呼雀跃。

在酒店塘砂厂旧址,几十个矿工模样的青年正满怀期待地等着加入队伍。他们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褂子,那粗布褂子上的补丁仿佛是他们生活艰辛的见证。手里的矿镐磨得发亮,镐头的刃口闪着寒光,仿佛在诉说着他们的勤劳与坚韧。其中领头的王铁山,神情激动地掀开衣襟,露出胸口狰狞的伤疤,那伤疤仿佛一条扭曲的蛇,触目惊心。

“军长,矿主的皮鞭抽得我们活不成,窑下塌方死了人就拖去喂狗!红军来了我们才有活路!”王铁山的声音带着悲愤与激动,他的话语如同一把重锤,狠狠地撞击着贺龙的心。

贺龙当即让人把缴获的步枪分了五支给他们,看着这些黝黑的汉子举起矿镐宣誓。他们的手掌布满老茧和裂口,那是他们辛勤劳作的痕迹,但此刻却握得格外有力,仿佛在向世界宣告他们加入红军的坚定决心。

贺龙转头对关向应笑道:“你看,群众就是咱们的铁打的后盾!”他的笑容中充满了欣慰与自豪,仿佛看到了红军未来的希望。

队伍行至乌江边时,江水正裹挟着冰凌奔腾咆哮,仿佛一头愤怒的猛兽。撞击礁石的浪花溅起丈高,那飞溅的浪花仿佛是江水的怒吼。侦察兵回报上游渡口有敌一个营驻守,碉堡的机枪口正对着江面,仿佛一个个黑洞洞的眼睛,充满了威胁;下游浅滩虽水流湍急却守备空虚,只是礁石林立,仿佛一片隐藏着危险的迷宫。

贺龙蹲在江边,抓起一把泥沙,看着细沙从指缝缓缓漏下。他的眼神坚定而深邃,仿佛在思考着破敌之策。“就从浅滩过!让工兵连砍毛竹扎筏,再请老乡教咱们认水情!”他的声音坚定有力,仿佛是对战士们的鼓舞,也是对敌人的宣战。

当地船工陈老爹带着五个儿子划来三艘木船,老人布满老茧的手用力拍着船帮,船板上的桐油在阳光下泛着光泽,仿佛是岁月的沉淀。“军长放心,这乌江的脾气我摸了一辈子,哪里有暗礁哪里水流缓,闭着眼都知道!”陈老爹的声音充满了自信与豪迈,他的话语仿佛给战士们吃了一颗定心丸。

战士们三人一组趴在竹筏上,用刺刀当桨奋力划水。冰冷的江水溅在身上,瞬间浸透棉衣,寒风一吹,冻得人牙齿打颤,仿佛无数根针扎在身上。贺龙站在第一艘木船上指挥,披风被浪花打湿仍浑然不觉,指挥刀的刀柄已被江水泡得发胀。他的眼神坚定地注视着前方,仿佛在为战士们指引着方向。

突然下游传来枪声,敌援兵正沿河岸奔袭而来,子弹嗖嗖地从头顶飞过,仿佛一群愤怒的蜜蜂。“给我狠狠打!”贺龙拔枪射击的瞬间,对岸山坡上突然响起锣鼓声——是陈老爹的小儿子带着乡亲们敲着铜盆呐喊助威,声浪竟盖过了枪声。那呐喊声仿佛是一股无形的力量,鼓舞着战士们的士气。

当最后一名战士踏上西岸,关向应回头望见江面上漂浮的斗笠与草鞋,那是牺牲的战士留下的遗物,随波逐流却始终向着西岸,像一群不屈的灵魂仍在坚定地前进。这些遗物,仿佛是战士们英勇牺牲的见证,也激励着活着的战士们继续前行。

黔西县城的守敌显然没料到红军来得如此之快,仿佛是神兵天降。深夜的城墙下,田老幺带着“神兵队”像壁虎般贴着砖缝攀爬。他腰间别着苗族弯刀,刀鞘上的银饰叮当作响,仿佛在演奏着一首神秘的乐章。手里攥着老乡给的防滑草药,这种草药搓在手心会变得格外粗糙,为他们的攀爬提供了保障。

城楼上的哨兵正缩着脖子烤火,火盆里的木炭噼啪作响,仿佛在诉说着夜晚的宁静。冷不防被从天而降的绳索套住脖子,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被拖了下来。“神兵队”队员们鱼贯而入,打开城门时,田老幺特意在门楣上挂了束红绸,这是湘西战士带来的习俗,寓意胜利归来永不回头,仿佛是对敌人的宣告,也是对红军胜利的期许。

巷战在寅时激烈爆发,红军战士用马灯照亮街道,昏黄的光晕在夜空中摇曳,仿佛是黑暗中的希望之光。喊杀声中夹杂着“缴枪不杀”的喊话,那喊话声仿佛是正义的呼唤,在街巷中回荡。敌营长从被窝里被拖出来时,还攥着镶金的烟枪,烟锅里的鸦片还冒着青烟,那青烟仿佛是他腐朽生活的象征。

看着战士们将粮仓的大门撬开,金黄的稻谷倾泻而出,仿佛是金色的瀑布。他瘫坐在地上喃喃道:“怎么可能……你们怎么来得这么快……”他的话语中充满了震惊与恐惧,仿佛不敢相信红军的速度与力量。

贺龙踩着满地的银元走进粮仓,银元滚落的清脆声响反衬得空气格外凝重,仿佛是对敌人贪婪的讽刺。他一脚踢开装着鸦片的木箱:“把粮食全部分给百姓,这些害人的东西一把火烧了!”他的声音充满了愤怒与果断,仿佛是对黑暗势力的宣战。

天亮时,黔西县城的石板路上已排起长队。百姓们提着竹篮、背着布袋,脸上带着又惊又喜的神情,仿佛在梦中一般。苏小红带着“妇女互助队”的姑娘们给领粮的乡亲发玉米,她怀里的红根穿着老乡做的虎头鞋,鞋面上绣着的老虎眼睛用黑布钉成,栩栩如生。小手抓住一个玉米棒不肯放,玉米须蹭得满脸都是,那可爱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有个瞎眼的老婆婆被孙女搀扶着来领粮,摸着布袋里饱满的谷子突然老泪纵横:“红军比亲儿子还亲啊……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好的队伍!”她的话语中充满了感激与感动,仿佛是对红军最好的赞美。苏小红赶紧让队员把老人扶到临时搭起的草棚,端来热腾腾的小米粥,看着老人颤抖的双手捧着碗,粥汁顺着嘴角流下,她想起湘西根据地的乡亲,眼眶不禁发热,那是对家乡和乡亲的思念,也是对眼前这一幕的感动。

关向应在城隍庙前办起临时课堂,庙里的香炉还冒着青烟,仿佛是对知识的敬意。龙秀才的学生狗剩正教老乡们写“红军”二字,他用树枝在沙盘上写字,沙粒随着手腕的摆动流淌,仿佛在书写着革命的篇章。“这‘红’字是绞丝旁,就像咱们穷人拧成的绳,越拧越结实;‘军’字是宝盖头下面一个‘车’,就是保护咱们的队伍!”狗剩的讲解生动形象,引来阵阵喝彩,仿佛是对知识的渴望与追求。

关向应趁机拿出油印的《抗日救国宣言》,用树枝在地上画着地图:“日本人占了咱们东北,蒋介石却在打内战,只有团结起来才能救国!”他的话语充满了激情与力量,仿佛是对民族危亡的呐喊。人群里有人高喊:“我们要参军!”顿时响应者云集,当天就有三百多青年报名,他们的名字被工工整整写在门板上,墨迹很快被风吹干,仿佛是他们加入红军的决心的见证。

敌人的反扑来得比预想更快。情报显示敌李昌荣团正沿公路袭来,其先头部队已到距城十里的山谷。贺龙站在城头用望远镜观察地形,望远镜的镜片反射着阳光,仿佛是智慧的光芒。山谷两侧是陡峭的岩壁,岩石上长着稀疏的灌木,仿佛是大自然的屏障。中间那条土路恰如咽喉,路边还有几棵歪脖子松树,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这是老天爷给咱们设的口袋阵!”贺龙当即部署:“田老幺带‘神兵队’守左侧山梁,用土炮轰断退路;主力埋伏右侧密林,等敌人全进来就扎紧口袋!”他的声音坚定有力,仿佛是对胜利的自信。炊事班特意蒸了白面馒头送到阵地上,热气腾腾的馒头裹在蓝布里,咬一口能尝到麦香,仿佛是对战士们的犒劳。

次日午时,敌团果然大摇大摆进入山谷。走在最前面的骑兵挥舞着马刀,马蹄扬起阵阵尘土,仿佛是战争的硝烟。后面的步兵扛着步枪哼着小调,有的还叼着烟卷,仿佛是一群散漫的乌合之众。当最后一名敌兵踏入伏击圈,贺龙一声令下,土炮“轰”地炸开,铁砂和碎石如暴雨般砸下,仿佛是天崩地裂。

田老幺带着队员们从岩壁后跃出,他们的苗族弯刀在阳光下闪着银光,专砍敌人马腿。受惊的战马扬起前蹄嘶鸣,把骑兵甩在地上,仿佛是一场混乱的闹剧。关向应在山腰吹起冲锋号,号声尖锐激昂,红军战士如潮水般涌出密林,喊杀声震得山谷嗡嗡作响,连枝头的积雪都被震落,仿佛是一场震撼人心的交响乐。

激战中,王铁山用矿镐砸倒了敌机枪手,那挺捷克式机枪刚吐出一串火舌就哑了火。他自己却被流弹击中胸膛,鲜血瞬间染红了粗布褂子,仿佛是一朵盛开的红花。他倒在血泊里仍紧紧攥着那支新配发的步枪,枪托上还没来得及刻名字,仿佛是他对红军的眷恋。

贺龙赶来时,这个才参军三天的矿工已没了气息,胸口还别着来不及填写的入伍登记表,照片上的他笑得露出白牙,仿佛是对未来的憧憬。战斗结束后,老乡们自发抬着门板来收殓烈士,有个老婆婆用绣花帕子轻轻擦拭王铁山脸上的血污,帕子上绣的牡丹被血染红,就像在安抚熟睡的孩子,仿佛是对烈士的敬重与关爱。

黔西大捷的消息传到大定,城里的土豪劣绅连夜逃往毕节,细软装了满满二十多辆马车,仿佛是一群惊慌失措的老鼠。留下的民团惶惶不可终日,团丁们把枪架在城墙上,却没人愿意放哨,仿佛是一群胆小怕事的逃兵。

红军抵达城下时,只见城门紧闭,城楼上却飘着白旗,那是用孝布改成的,仿佛是对敌人的嘲讽。原来民团团长的佃户们趁夜绑了团丁,用锄头把敲晕了反抗的家伙,正等着红军进城,仿佛是一场正义的起义。

关向应在城门口召开群众大会,当他宣布“凡无地少地的农民都可分得田地”时,台下突然跪倒一片,有个白发老农捧着祖上传下的地契哭道:“我家三代都是佃户,租子交得比收成还多!红军让我们有了自己的地啊!”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感激与喜悦,仿佛是对新生活的期待。

在大定的文昌阁,苏小红的“妇女互助队”办起了纺织班。三十多个妇女围着缴获的织布机学习,机杼声“咔嗒咔嗒”响个不停,叽叽喳喳的笑语声盖过了机器的轰鸣,仿佛是一首欢快的劳动之歌。墙上贴着用红纸写的“男女平等”四个大字,是龙秀才的笔迹,那苍劲有力的字体仿佛是对平等的追求。

苏小红正教一个叫春桃的姑娘踩踏板,春桃的布鞋前掌磨出了洞,露出的脚趾紧紧蜷着,仿佛是生活的艰辛。突然有人跑来报信说城西张大户家有产妇难产,产妇已疼得只剩半条命。苏小红立刻背上药箱赶去,药箱里的听诊器冰凉,她用掌心反复焐着金属听筒,直到那冰凉被体温焐热才敢靠近产妇。推开张大户家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浓重的草药味混杂着汗味扑面而来。产妇躺在床上脸色青紫,嘴唇干裂起皮,额头上布满豆大的汗珠,湿透了身下的粗布褥子。稳婆急得直搓手,围着床沿打转,嘴里不停念叨着“鬼门关里打转”,声音里满是焦虑。

苏小红迅速放下药箱,先用酒精棉片擦拭双手,又让家属烧来热水。她俯身听着产妇的心跳,听诊器里传来微弱而急促的搏动声,像风中残烛般随时可能熄灭。“别慌!”她一边安抚稳婆,一边从药箱里取出止痛针剂,“产妇体力透支严重,先打止痛针保存力气,再用热毛巾热敷腰腹,促进宫缩。”家属们慌忙找来干净的布巾,在热水里烫过后拧干,轻轻敷在产妇身上。苏小红则守在床边,不时给产妇喂些温水,轻声说着鼓励的话:“再加把劲,孩子快出来了,想想他出生后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折腾到后半夜,随着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满屋人终于松了口气。春桃抱着刚出生的婴儿,小家伙皱着眉头,脸蛋红扑扑的像个熟透的苹果。“苏大姐,这娃该叫‘红生’,记着是红军救了他!”春桃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眼里却闪着泪光。苏小红笑着帮婴儿裹紧襁褓,襁褓上还绣着老乡连夜赶制的五角星图案,针脚虽歪歪扭扭,却透着满满的心意。

向毕节进军的路上,红军队伍穿过一片茂密的竹林。竹叶上的晨露滴落在战士们的帽檐上,顺着帽绳滑下,在衣襟上晕开小小的水痕。突然,前方竹林深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几个头戴英雄结的彝人举着长矛拦在路口。他们的英雄结用红缨和黑布编成,随着身体的晃动轻轻摇摆;腰间的银腰带镶嵌着玛瑙石,随着马步叮当作响,腰带扣上的太阳纹在阳光下格外耀眼,仿佛承载着彝人古老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