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第 60 章

簿疑只是在匕首刚刚插进来的那一瞬间微眯了一下眼睛，随后便像是毫无察觉般平静如常，只有额上大滴大滴汗水暴露出此时他到底有多疼。

雪原渐渐侵入漆黑一片的荒漠，蓝蛟缓缓缠上赤龙的身体。它张开血盆大口，从赤龙的龙头开始将他吞噬。它的体型并不比赤龙大多少，蓝色鳞片被撑开，已经可以看见其下几乎被撑得几乎透明的皮肤。

赤龙尾尖颤抖，鳞片上不受控制得燃烧起火焰，却因为害怕伤到蓝蛟，被它自己一个翻腾扑灭。

而识海外，疼痛难忍的簿疑双眼都被黑气侵占，他无力再克制欲望，啃咬上近在咫尺的那张薄唇。

应淮序任由他啃着——在识海里，他自己同样也啃得很凶。

蓝蛟已经将赤龙整个吞下，它的身体被撑得饱胀无比，艳红的光芒从鳞片下透出，似乎下一刻就要裂开。红光在它的身体里流淌，重塑它的筋骨，补全它的魂体，上古神龙的传承在蕴养它残缺的血脉。

鲜红的龙角刺破皮肤，荆棘般从颅顶长出。应淮序浑身每一个角落都好像有火焰焚烧，火焰取代了他的骨头。

蓝蛟终于化作蓝龙，它把身体里不必要的废物排出。赤蛟直直从空中坠落，黑气将它团团包裹侵袭，蓝色却一摆尾巴朝雪原的上空游去。红光已经被它完全消化，除了头上的龙角，他的身体依然如同蓝色的宝石一般澄明剔透，就像它身下的雪原，干净得仿若不沾一丝尘埃。

黑气将簿疑的视觉笼罩，他看不清眼前的应淮序，却能看见识海中逐渐远去的那条蓝龙。那样的庞大美丽的身体，哪怕已经远去，也依然能占满他所有视野。龙身游动时，像闪着粼粼波光的海面。

有人将他轻轻抱住。

那怀抱也如同微凉的海水包裹着。静谧、安宁，阵阵可怖的雷神都变得平和如母亲的摇篮曲。

摇篮之中孕育无数幻梦，仿佛只要一翻身，就能将一片星海抱个满怀。

雷劫终于退去。

怀里的人早已因疼痛和重伤失去意识，应淮序紧紧抱着他，将他护在身下，用身体硬生生抗下每一道天雷。雷劫没有对他造成太大伤害，化龙却让他无比疲惫。

扶桑树下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

“师尊。”应淮序勉强朝他微笑，“您什么时候来的？”

决真子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感应到小弟子即将化龙时便用尽全力朝虞渊赶来，可还是晚了。他到的时候雷劫已经开始降下，他不能给出任何帮助，连靠近一些都不能。他强行压制修为才能勉强延缓渡劫期的雷劫，若是贸然靠近引起天道注意，只会给小弟子带去灾难。

他只能站在远处，看着他们在如瀑般的青紫雷电中唇舌相交。

决真子以指为剑斩断将古剑层层束缚的六道木根茎，得到解脱的溯水剑立刻向应淮序飞奔而去。

冰霜的力量爬上溯水剑身，察觉到小弟子也朝这边看过来时，霜雪悄然退去，古剑却依然被冻结在原地。

决真子将它从空中摘下，置入他带来的剑鞘内。剑锋被一寸寸吞没，不停挣扎颤抖的剑刃终于止息，安静得如同死物。

另一把溯水剑便要听话许多，甚至在感受到决真子的稀气息后，主动飞过来亲昵地蹭了下他的手。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又何必再让他想起来徒增痛苦呢？这个道理他不明白，好在你总是明白的。”

决真子的喃喃自语没有人听得见，只有手中溯水剑嗡嗡应和。它恋恋不舍地朝应淮序的方向轻轻跳跃一下，然后乖乖躺进决真子掌心，被他送入剑鞘陷入沉睡。

决真子将两把古剑背在身后，朝应淮序走去。

他将应淮序从簿疑的怀抱中刨出来，正想将他抱起来，应淮序却一把抓住簿疑的衣袖。他太累了，这只是下意识的行为，决真子看得眉心微皱。

“云儿，你体内灵气不稳，为师若不帮你调理，以后或许会走火入魔。”

他点燃一粒惊精香。

浓郁温和的香气在应淮序过往的记忆里永远是象征安宁和好梦的存在。在熟悉的香气下，他终于放松紧绷的心神，逐渐闭上眼睛。手指也缓缓放开，黑色布料从指间滑下。

决真子抱着怀中人，飞身在高高的扶桑树顶坐下。乱窜的灵气在他的抚慰下逐渐平息，应淮序的睡梦更加安稳，呼吸声也渐渐平和下来。

他新长出的骨头掩藏在衣物皮肤之下看不出来，头上的龙角却硕大如两丛小树，夺目的血红色骄傲地彰显自己的存在。

到底是外来之物，不爱听新主调令。决真子施法将它掩去，渡劫期的威势与压迫下，它才不情不愿地隐匿身形。

树下那人比怀中之人更先醒来。

没人帮他疗伤，身边温暖柔和的源泉也突然消失。他在疼痛和不安中猛然惊醒，身边却空无一人，他满目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