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是猫大王啊 作品

第355章 桥断人未孤

成都府衙的灯火彻夜未熄。

李息踏入书房时,一股浓重的墨香混杂着算筹的木味扑面而来。

陈子元正凝视着那份来自上邽的报文,上面用细密的蝇头小楷记录着“民递网”首日运行的一切,三百里路,七个驿站,十一个村落,每个名字后面都跟着籍贯与兑票记录,清晰得如同一幅活的脉络图。

他将报文轻轻放下,声音里带着一丝难掩的激动:“百姓自通,则政令如血,方能达四肢百骸。”

李息躬身肃立,静待下文。

陈子元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李息,传我密令。我将亲赴上邽。”

李息大惊,几乎是脱口而出:“主公不可!上邽前线,魏续的兵马仍在黑水坡虎视眈眈,您此去无异于以身犯险!”

“我非为宣威,而是为立‘信标’。”陈子元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此行,沿途不带一兵一卒,只带账。”

李息的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满脸的不可思议:“只带账?魏续刚烧了渭水桥,分明是要断绝官道,他若在小路设伏,截杀我等,如探囊取物!”

“他烧桥,是断有形之路;我走民道,是接无形之心。”陈子元笑了,那笑容里是运筹帷幄的绝对自信,“你备三辆马车。一车,装满我们与各村往来的账册副本,以及红票的母印;一车,装满新印的《格算初典》,教百姓如何记账算账;最后一车,装上幽州运来的冬粮样本,要最好的那种。”

李息虽然心中仍有万千疑虑,但看着陈子元坚定的眼神,他知道主公心意已决,只得沉声应诺:“遵命。”

就在陈子元筹备北上之时,千里之外的上邽校场,崔业正面临着一场严峻的考验。

这是“民递交接礼”的第三日,上百名新选拔的年轻信使手持封了蜡的竹筒,精神抖擞地列队待命。

竹筒里,是发往沿途村落的春耕账目副本和收集来的百姓请愿书。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名斥候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声嘶力竭地高喊:“报!崔长史!魏续军昨夜遣骑兵突袭南线三站,驿站被焚,信使一死两伤,十余人被掳!”

此言一出,校场上顿时一片哗然,刚刚建立起来的信心瞬间被恐惧的阴影笼罩。

崔业的脸色却异常平静,他没有一丝慌乱,反而转身对身旁的亲卫下令:“敲钟,召集五老会,请全城父老乡亲前来见证。”

“铛——铛——铛——”沉浑的铜钟声响彻上邽,驱散了清晨的薄雾,也召来了无数闻声而至的百姓。

在万众瞩目之下,崔业命人抬上一个玄铁打造的箱子,当众用钥匙打开。

他从中取出一份盖着陈子元朱红大印的密令副本,展开高举,用尽全身力气,一字一句地宣读:“成都陈府钧令:凡我民递信使,为公护递者,遇袭受伤,抚金五两,伤重者,成都医署疗之;不幸身亡,抚其家属粮米三年,其子孙三代免除徭役!此令,天地共鉴,红票为凭!”

话音刚落,他立即命令随行的算吏:“立刻登记南三站遇袭三位信使的家属名录,现场清点,即时发放红票!”

算吏当场唱名,将一张张印着特殊戳记的红色票据交到那三户悲痛欲绝的家属手中。

其中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颤抖着双手接过那几张能换来三年活命粮的红票,突然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这哭声并非全是悲戚,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与感激。

围观的百姓亲眼目睹了这雷厉风行的一幕,人群中的窃窃私语变成了激动的呐喊。

一个壮硕的汉子排开众人,大步上前,吼道:“算球!魏续杀得了一个,杀不了一百个!我报名当递役!”

“我也去!”“还有我!”一时间,群情激奋,当场又有上百人涌向登记处,争相报名。

一场精心策划的恐吓,反而成了一次最有效的动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