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卫子衍回到青玉阁。
墙角墨竹随风轻拂, 沙沙作响。
晨曦的光逐渐烈起来。
春末微热，玉兰花树落下光影斑驳。
卫子衍踏足海棠洞门后，倏然止步, 一动也不动。
长安和钟北悄然立足, 不敢吱声。
世子爷近日就像是随时会走火入魔一般, 下一瞬极有可能会爆发。换言之, 世子每次从大长公主那边归来，心情皆欠佳。母子两人仿佛天生八字不合。
卫子虞闻讯赶来, 得知大长公主召见了叶棠，而二弟很快也去碧落院，他担心二弟会与大长公主闹出罅隙。遂，速来说项。不成想, 又从下人口中得知, 二弟已经回到青玉阁, 卫子虞这便又匆忙赶来。
卫子虞在京都号称“宠弟魔”，这个称号可不是白来的。
当年京都瘟疫肆虐，年幼的卫子衍不幸染疾, 唯一的药到病除的良药又被大长公主赠予了霍晏礼。所以, 卫子衍只能堪堪硬熬。
卫子虞就一直守在二弟身边，细心陪伴, 直到他康复为止。
另有一次在皇家猎场, 年仅十二岁的卫子衍被几头猛虎围攻，卫子虞不顾生死闯入猛虎包围，与卫子衍并肩杀出一条血路，这兄弟二人活着归来时, 浑身是血，只能看见一双萧杀泛红的眸子。
诸如此类的事, 比比皆是。
卫子衍就像是一块沉寂千年的寒冰，而卫子虞则就是一束温润的光，在长达数年的长大成人的过程中，他这束光一直照着二弟，亦兄亦父。
卫子衍稍有风吹草动，卫子虞必定赶来救困扶危。
“二弟、二弟！大伯母可有为难你与表妹？”卫子虞问道。
他也深知大长公主性子古怪，不能用常人思维去评断她的行径。
卫子衍侧过身，俊脸冷沉，眉心轻拧：“大哥，你我是否过于信任叶棠了？她所知之事，未免太过了。难道大哥不觉得蹊跷？”
卫子虞一噎：“……”
叶棠的心性的确远超于同龄人，根本不像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可……”他此前去冀州，便已彻底调查叶棠，深知她这些年颇为不易。
卫子衍当下做了决定：“我去探探她，大哥日后警惕此女。”
一言至此，卫子衍纵身一跃，直接翻墙而出，并非走正路。
看来，他是要暗中探查叶棠。
卫子虞张了张嘴，到嘴的话还来得及说出来。
“二弟，你是不是太……”太过多疑了？
卫子衍要去探查叶棠，卫子虞没法跟过去，只能暂在青玉阁静等。
“这个二弟，似是愈发浮躁。”一言至此，卫子虞看向长安和钟北，问：“鹿先生可归京了？”
长安和钟北如实说：“回大公子，理应快了。”
卫子虞以为，二弟之所以难以冷静自持，是与他所练的功法有关系。等到鹿先生归来，给二弟调息静脉，估计就能好转。
上一个修炼极阳之功的人，早就疯魔自尽了。也就是说，练到最后，人根本无法自控。
不过，旋即，卫子虞又是一愣。
不对啊……
二弟用得着，立刻去探查叶表妹么？
汀兰苑。
叶棠一归来，就褪下了外裳，身上仅剩下一件碧色绣荷花苞的兜衣，勾勒了出来，碧色兜衣系带将后背衬的雪腻无暇，清冽的脊椎骨往下，便是一小段弧度惊人的腰肢。
隔着数丈之远，卫子衍在屋顶看得无比真切，居于他的位置，还能隐约瞥见叶棠兜衣里面的光景，雪峦起伏，隐隐灼灼。
卫子衍：“……”
“嘶——轻点！”
采薇正给叶棠上药酒，叶棠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她心性虽强大，但并不代表不怕疼。大抵是天生的缘故，她的肌肤细腻如雪，稍稍被碰触，就会落下明显的红痕。
叶棠很是惧疼，方才一吃痛，没忍住，便愤愤然埋怨了一句：“那对母子当真如出一辙，霸道强势的很呐！”
卫子衍：“……”
男人眸光微滞，本不该继续窥探，但这个时候或许可以听见意想不到的秘密，遂继续留之。
采薇心疼自家大小姐，手下动作轻了些，提议说：“大小姐，咱们就不能远离一些卫世子么？您虽喜欢卫世子，可……到底是齐大非偶。”
叶棠岂会不懂齐大非偶的道理。
可无论是为了自己，亦或是妹妹，她赌上一切也要搏一次。更何况，经历上辈子，她已经笃定了卫子衍日后对她的心思。
真心最是难得。
尤其是卫子衍的真心。
即便如今卫子衍还看不上她，但终有一日，他会将她视若珍惜之人。
叶棠没有娇羞的心思，商人之道，便是不择手段谋取想要的一切。
“你这傻丫头，懂什么。只有同样心性的人，才能读懂彼此，我与二表哥便是同一种人。你家小姐这般美貌，自是要配一个容貌胜过潘安的夫君，京都贵女都倾慕二表哥，我自然也可以倾慕他。”
采薇努努嘴，继续小心翼翼给叶棠上药，不知如何反驳。大小姐在她眼里的确是世间少有的好女子，是应该配顶好的郎婿。
卫子衍将叶棠的话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
她才认识他几日，谈何倾慕？
呵，果然呐。
她在入京之前，就调查清楚了京都的一切。
倾慕是假，攀附才是真吧！
卫子衍依旧待在屋顶，没有离去，继续窥听。
采薇给叶棠揉了揉不久之前脱臼的地方，叶棠“哎呀”叫出声来：“卫大美人，还真是徒有其表、冷若冰霜、不解风情！对女子动粗，算不得真君子！”
卫子衍：“……”
他几时对她动过粗？
若非他强行将她带出碧落院，今日母亲定会给她下马威。
此女，不知好歹！
此刻，叶棠看了看自己的左右手腕，两边各留下了五指手印。
叶棠：“……”倘若日后她当真达成所愿，成为了卫子衍的妻，岂不是要一直夹在卫子衍和大长公主之间？光是想到那画面，就让人略有不适。
片刻后，采薇上好了药酒，疑神疑鬼说：“大小姐，咱们要不要跟老夫人提一提，换一座庭院？毕竟……王公子就死在咱们院外呀。”
叶棠轻笑：“傻丫头，这世上啊，人未必是人，鬼也未必是鬼。有时候人比鬼更可怕。何况，王长岭八成是死在别处，他是死后才被人挪到了汀兰苑外。目的就是为了嫁祸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