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逆风的80后 作品

第6章 虽败能补荀林父

晋楚争霸乱春秋,荀家有将掌戈矛。

邲地一败心不馁,灭了潞国镇北州。

治军严谨留名姓,功过分明载史流。

今日细说林父事,听我慢慢道从头。

话说春秋中期,周天子成了摆样子的“牌位”,诸侯们你争我夺,都想当那“霸主”,说了算数。其中最厉害的,当属晋国和楚国——晋国占着山西、河南一带,打晋文公起就靠着“退避三舍”的信义、城濮之战的威风,稳坐霸主宝座几十年;楚国则盘踞长江中游,楚庄王继位后“一鸣惊人”,吞了周边小国,又盯着中原这块肥肉,总想把晋国拉下马。这时候的晋国,刚传到晋景公手里没几年,荀林父,就生活在这个时期。

荀林父出身晋国荀氏,这荀氏可不是普通人家——祖上是周文王的后代,是晋国顶梁柱级的贵族,家里世代带兵打仗、当官理政,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军事世家”“官宦门第”。林父打小就跟着族里的长辈学骑马、练射箭,读的是《军志》《司马法》,听的是先祖们打仗的故事。那时候的贵族子弟,要么“执干戈以卫社稷”,要么“居庙堂以安百姓”,荀林父总跟家里的老仆说:“将来我要像先君文公手下的狐偃、先轸那样,领着晋军打胜仗,让晋国的旗子插遍中原!”

他这志向可不是空话。晋文公还在的时候,荀林父刚二十出头,就进了军队,从最基础的“御戎”做起——也就是给将领驾车。别小瞧这驾车的活儿,春秋时打仗主要靠战车,一辆战车配三个人:驾车的、持戈的、射箭的,驾车的得眼疾手快,既要速度快,又要能躲得开敌人的戈矛弓箭,还得懂阵型,知道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

就这么干了两年,晋文公看这小伙子踏实又机灵,就把他调到了“右军”,从驾车的变成了持戈作战的士兵。没成想,这一调还调出了本事——城濮之战后,晋国偶尔会跟周边的小国或狄人部落冲突,荀林父每次都冲在前面,有一回跟翟人打仗,对方一个大个子举着戈朝他扎过来,他侧身躲开,反手一戈就把对方的戈挑飞,再补一刀,直接把那翟人掀下战车。战后论功行赏,将领特意把他的名字报给晋文公,晋文公赏了他一把青铜剑,还夸了句:“荀氏有子,将来必成大器!”

晋文公去世后,晋襄公、晋灵公、晋成公一代代传下来,荀林父也一步步升迁。他从士兵升到“什长”(管十个人),再到“百夫长”(管一百人),后来又成了“军尉”,负责军队的纪律和训练。这期间,他没少跟狄人打交道——晋国北边全是狄人部落,这些部落骑马射箭厉害,经常抢晋国的粮食、牛羊,有时候还敢攻打边境城池。荀林父在边境待了好几年,摸透了狄人的习性:狄人打仗没章法,全靠一股冲劲,赢了就抢,输了就跑。

有一回,狄人部落“白狄”抢了晋国边境的“狐厨”城,杀了几个守军。晋灵公派荀林父带三百战车去平乱。荀林父到了狐厨城,没急着打仗,先派人去白狄部落传话:“你们抢了我们的粮食,杀了我们的人,这事儿不对;但我们也知道,今年你们那边闹旱灾,没饭吃。只要你们把抢的东西还回来,赔罪道歉,我们可以给你们一批粮食,以后互不侵扰。”白狄首领本来就怕晋国大军,听荀林父这么说,赶紧答应了。就这么着,没打仗,就解决了边境问题。晋灵公知道后,特意把荀林父调回都城,升他为“上军佐”,成了晋国六卿之一——这六卿可是晋国最高级的官员,管着军政大权,荀林父这时候真正进入了晋国的权力核心。

到了晋景公继位那年,晋国的中军将(也就是六卿之首,执掌全军大权)病逝了。晋景公召集大臣们商量谁来接任,有人推荐先氏的先縠,说先縠勇猛;有人推荐赵氏的赵朔,说赵朔是名门之后。这时候,上卿士会站出来说:“荀林父在边境多年,懂军事,知民心,而且做事稳重,不会冒进。如今咱们需要的是能稳住局面的将领。”晋景公也记得荀林父在边境的功劳,就拍了板:“就依士会之言,任荀林父为中军将,执掌晋军!”

消息传到荀林父家里,他皱着眉头跟家人说:“如今楚庄王势头正盛,郑国、陈国这些小国又摇摆不定,晋国朝堂上又有不少人不服气,这中军将不好当啊!”话是这么说,他还是接了印信——既然国君信任,他就得扛起这份责任。这年秋天,荀林父正式走马上任,第一件事就是整顿军队:把边境的老兵调回都城训练新兵,把纪律松散的部队重新编伍,还制定了“行军令”“交战令”,规定什么时候吹号进军、什么时候敲鼓收兵,谁要是违抗命令,不管出身多高贵,都要按军法处置。

这荀林父刚当上中军将,还没等他把军队整顿利索,南边就传来了消息——楚国派大军围攻郑国,郑国快扛不住了,派人来晋国求援。

晋景公三年(公元前597年),楚国国君楚庄王亲自率领大军,围攻郑国都城新郑。这郑国夹在晋楚之间,向来是“墙头草”,前几年还跟晋国结盟,这时候楚国打过来,郑国国君郑襄公一开始还硬撑,可楚军围着新郑打了三个月,城里的粮食快吃完了,士兵也死伤不少,郑襄公没办法,只好光着膀子、牵着羊,出城向楚庄王投降,还答应以后听楚国的。

消息传到晋国都城绛邑,晋景公急了——要是郑国真投靠楚国,那楚国在中原就多了个落脚点,对晋国是个很大的威胁。他赶紧召荀林父进宫,下令:“你率晋军主力,再联合宋、卫、曹三国的军队,去救郑国!一定要把郑国拉拢过来,不能让楚国得逞!”

荀林父不敢耽搁,当天就点兵——晋国当时有上、中、下三军,每军一万两千五百人,再加上三国援军,总共差不多五万人,分乘一千多辆战车,浩浩荡荡向南开去。大军走了十几天,到了黄河岸边,正要渡河,荀林父派去郑国的探子回来了,带来个坏消息:“郑国已经跟楚国签了盟约,楚庄王还在新郑城里喝了庆功酒,现在楚军正往南撤呢!”

荀林父一听,心里就琢磨开了:楚军刚打了胜仗,士气正高,咱们这时候追上去,要是打起来,不一定能赢;而且郑国已经降楚,咱们去救,人家说不定还不欢迎,不如先撤军,等楚国撤军后,再派人去说服郑国回心转意。他把这想法跟手下的将领们说了,大多数人都同意,说:“中军将说得对,咱们没必要跟楚军硬拼,撤军是上策。”

可偏偏有个人不同意,谁呢?中军佐先縠。这先縠是先氏家族的人,先氏在晋国是老牌贵族,先轸、先且居都当过中军将,先縠自恃出身高,又觉得自己勇猛,一直不服荀林父当中军将。这会儿听荀林父说要撤军,他立马跳起来反驳:“不行!晋国之所以能当霸主,就是因为咱们敢跟楚国打仗!现在楚军刚打了郑国,肯定兵困马乏,咱们追上去,一准能打赢!要是撤军,人家会说咱们怕楚国,以后谁还服晋国?我先縠绝不撤军,我要带着我的部队渡河!”

荀林父赶紧劝他:“先佐,打仗不能凭意气,得看时机。楚军虽撤,但没受损失,咱们追上去,万一中了埋伏怎么办?”可先縠根本不听,说:“你要是怕,你撤军,我自己去!”说完,他转身就走,当天晚上就带着自己的部下——中军的一半士兵,偷偷渡过了黄河,往楚军撤退的方向追去。

荀林父得知消息,急得直跺脚:“这先縠简直胡闹!他带着一半中军过去,要是被楚军围住,咱们不救,他肯定全军覆没,先氏家族不会饶了咱们;要是救,咱们就得全军渡河,可咱们还没准备好啊!”这时候,下军佐栾书站出来说:“中军将,先縠已经渡河了,咱们不能不管。不如咱们也渡河,到邲地(今河南郑州北边)驻扎下来,看看楚军的动向,再做打算。要是能和谈,最好;要是不能,再打也不迟。”

荀林父没办法,只好下令:“全军渡河,在邲地扎营!”就这样,晋军稀里糊涂地过了黄河,在邲地的一片平原上安了营寨。可这时候,晋军内部已经乱了——先縠觉得自己有理,不听荀林父指挥;还有两个将领,魏锜和赵旃,也憋着一肚子气。这魏锜本来想当卿,没当上,心里恨荀林父;赵旃想当大夫,也没如愿,也对荀林父不满。俩人私下里商量:“荀林父这中军将当得窝囊,连先縠都管不住,咱们不如去楚营挑衅,让楚军来打咱们,到时候看他怎么收场!”

第二天一早,魏锜就跟荀林父说:“我去楚营跟他们谈谈,看看能不能让他们撤军。”荀林父没多想,就答应了。可魏锜根本没去谈,反而带着几个人,到楚营门口叫骂,还射了楚军哨兵一箭。赵旃更过分,晚上带着人偷偷摸到楚营附近,放了一把火,还杀了几个楚军的巡逻兵。

楚庄王本来都打算撤军了,听说晋军有人来挑衅,还烧了营寨,顿时火了:“晋国这是欺负到我头上了!既然他们想打,那咱们就跟他们打!”他立马召集将领,下令:“全军出击,直捣晋军大营!”楚军接到命令后,朝着晋军的营寨杀来。

这时候的晋军,营寨里乱糟糟的——有的士兵在做饭,有的在擦武器,有的还在睡觉,根本没料到楚军会突然来攻。荀林父听到营外喊杀声,赶紧爬起来,拿起武器就往外冲,一边冲一边喊:“快!列阵迎敌!快!”可哪来得及啊?楚军的战车已经冲进营寨,士兵们拿着戈矛乱砍,晋军士兵慌得四处乱跑,有的往帐篷里躲,有的往营外逃,整个营寨乱成了一锅粥。

先縠这时候也慌了,他本来以为楚军好打,没成想人家这么勇猛,他带着自己的部队想冲出去,结果被楚军围在中间,杀得七荤八素。魏锜和赵旃更惨,俩人带着的人没几下就被楚军打散了,魏锜中了一箭,差点没死在乱军里,赵旃则骑着马拼命往黄河边跑。

荀林父一看,这仗没法打了,再打下去,晋军就得全军覆没。他咬了咬牙,下令:“全军撤退,渡黄河回国!”可撤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楚军在后面追,晋军士兵慌不择路,都往黄河边跑,河边只有几艘渡船,士兵们争着上船,有的没上去,就抓住船舷不放,船上的人怕船沉,就用刀砍抓船舷的手,一时间,黄河水里飘满了断手,哭声、喊声、惨叫声,顺着河风吹出去老远。

荀林父看着这惨状,心里像刀割一样,可他知道,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得稳住局面。他找了几个还算镇定的将领,比如上军将士会、下军将赵朔,跟他们说:“你们带着上军和下军,在后面断后,我来组织中军撤退,一定要让尽可能多的人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