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苍梧三灵记:草木精魅的济世仙踪
苍梧山是《山海经》中的上古奇山,其脉绵延三千里,峰巅常覆云霭如素纱,山腰古木参天似翠屏,谷底溪涧穿石而过,溅起的水花沾着草木清气,落在青石上能滋养出细碎的苔藓。山之南坡有牡丹谷,千株牡丹自魏晋时便在此扎根,历经数百年风霜,竟育出了灵识——这便是后来被山民称作“丹姝仙子”的花妖。
丹姝初显灵时,不过是株百年牡丹,能在月夜微微晃动花瓣,引来蜂蝶绕枝。又过百年,她能凝出寸许高的人形,坐在花蕊上啜饮晨露;再百年,已能化一袭绯红长裙的少女。《聊斋志异·葛巾》中曾载牡丹妖“善解人意,以花为信”,丹姝亦是如此。春日里,山民若遇旱灾,她便引谷中溪水灌溉田垄;秋日里,猎户的孩子误食野果腹痛,只需将孩子抱到牡丹谷外,次日清晨便会有一朵带着露水珠的牡丹落在孩童枕边,嚼碎咽下,腹痛即止。山民们知谷中有灵,每年谷雨时节,会在谷口摆上一壶米酒、一篮新采的粟米,以谢仙子庇佑。
山腰处有座“木庐”,是用七根千年柏木搭建的,屋顶覆着松针,门楣上挂着一串晒干的野果——这是木客墨公的居所。《太平御览》引《南康记》云:“木客形骸皆人,语亦讹略,见人辄藏,能作器用。”墨公便是这般模样,身量比常人略矮,皮肤是深褐色的,双手布满老茧,却灵巧得很。他自百年前便居于苍梧山,从不见山民真容,却常暗中相助:山民的犁铧断了,只需将破损的犁铧放在山腰的青石上,再摆一壶米酒,次日清晨便会见到修好的犁铧,刃口磨得雪亮,还带着淡淡的柏木香气;樵夫的斧头钝了,夜里放在木庐外,天明时斧头便会变得锋利如初,斧柄上还缠着一圈防滑的藤条。有次山民李老汉的孙子得了急病,需用山巅的“龙须草”入药,可山巅路险,李老汉急得直哭,夜里便把采药篮放在青石上,次日篮子里不仅有龙须草,还有一张用木炭画的草药图谱,标注着“龙须草配茯苓,煎服三日即愈”——后来李老汉才知,那是墨公怕他用错药,特意画的。
山巅的“啸风岩”中,住着山魈山臊。《神异经·西荒经》载:“西方深山有人焉,长尺余,袒身,捕虾蟹,性不畏人,名曰山臊,其音自叫。人尝以竹着火中,爆烞而出,臊皆惊惮。”这山臊便是苍梧山巅的灵怪,身覆赤色短毛,双眼如赤铜,吼声能震落岩上的积雪。它性本凶戾,常趁夜下山,打翻山民的鸡笼,或是将猎户的陷阱弄坏,山民们便遵古法制爆竹,每逢月圆之夜在院外点燃,“噼啪”声起,山臊便会受惊逃回岩中。可山臊也非全然作恶:有次狼群围攻山民的羊群,山臊竟从岩上跃下,赤手空拳打跑了狼群,只是它素来怕人,打完便窜回岩中,踪迹皆无。
那时的苍梧山万物共生,丹姝护花草,墨公助山民,山臊镇野兽,虽三者素无往来,却也各守一方,让山中常年安宁。可谁知天启年间,山中突然起了变故——先是牡丹谷的牡丹莫名凋零,花瓣落在地上便化作黑灰;接着山腰的古木开始腐朽,墨公精心打磨的木材,一夜之间便会长出霉斑;山巅的啸风岩旁,常有黑色的雾气缭绕,山臊的吼声也变得愈发暴躁,甚至好几次冲到山民的村落外,撞坏了村口的石牌坊。
丹姝看着自己精心照料的牡丹一株株枯萎,心疼万分。她化作人形,沿着溪涧向上走,想寻出变故的源头。行至山腰时,忽见前方的柏树林中躺着一个身影——竟是墨公。他的左腿被一根腐朽的树干压着,腿上渗着深褐色的汁液。丹姝急忙上前,用指尖的淡金色光晕拂过墨公的伤口,又取来溪涧的清水,混合着牡丹蕊的精华,喂他喝下。
墨公缓缓睁开眼,沙哑地说:“仙子……是山底的瘴母醒了。”
丹姝一愣:“瘴母?”
《岭表录异》中曾载,“瘴母状如浓雾,中有赤蛇盘绕,犯之者立毙”,墨公喘了口气,继续道,“此瘴母沉睡于苍梧山底千年,不知为何突然苏醒,吐出的瘴气能蚀草木、乱灵识。我昨日去山底探查,被瘴气所伤,若不是仙子相救,恐怕……”
丹姝心中一沉:“难怪牡丹谷的花草会凋零,山臊兄的性情也变得暴躁——想来是瘴气侵扰了它的灵识。”
“瘴母的阴毒极重,需以至阳之气破之,再用至阴之精中和其毒,最后以镇邪之物锁住它的灵脉,”墨公挣扎着坐起来,从怀中掏出一块巴掌大的柏木,“我这柏木是千年古木所制,能镇邪祟,可需制成‘北斗木符’,方能引气布阵。只是……至阳之气与至阴之精,该何处去寻?”
丹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那淡金色的光晕正是牡丹精元,属至阴之精:“我有牡丹精元,可至阳之气……”她忽然想起山臊,那山魈身覆赤色毛发,吼声能震退狼群,体内定有先天阳气,“山巅的山臊兄,或许能助我们。”
墨公皱起眉:“山臊性凶,又被瘴气所扰,恐难合作啊。”
“我去试试,”丹姝站起身,裙摆上的牡丹花纹泛着微光,“它虽然凶恶,却从未惊扰山民,想来心中存有善念。”
次日清晨,丹姝提着一个竹篮,里面装着用牡丹蜜调和的野果,来到啸风岩下。岩洞口缭绕着黑色的瘴气,隐约能听到山臊暴躁的吼声。丹姝深吸一口气,轻声喊道:“山臊兄,我是牡丹谷的丹姝,特来送些吃食。”
洞内的吼声骤然停了,片刻后,一个赤色的身影窜了出来,正是山臊。它双眼赤红,獠牙外露,对着丹姝龇牙咧嘴,显然被瘴气扰得失了理智。丹姝没有后退,而是将竹篮放在地上,掀开盖子:“这是用牡丹蜜泡的野果,能缓解瘴气带来的痛苦,你尝尝。”
山臊盯着竹篮,又看了看丹姝,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它昨日被瘴气缠上,浑身燥热难忍,此刻闻到竹篮里的蜜香,有些心动。它犹豫了片刻,慢慢走过去,用爪子捏起一颗野果,塞进嘴里。野果入口清甜,带着牡丹的香气,顺着喉咙滑下,体内的燥热竟真的缓解了几分。
“山臊兄,”丹姝见它平静下来,继续道,“山底的瘴母醒了,吐出的瘴气正在伤害山中的万物,牡丹谷的牡丹快枯萎了,山腰的古木也在腐朽,若不除了瘴母,这苍梧山恐怕会变成一片死寂。”
山臊放下竹篮,眼中的赤红淡了些。它想起昨日在岩上看到的景象:南坡的牡丹谷一片枯黄,往日里叽叽喳喳的小鸟也不见了踪影,就连它常去捕食的野兔,也变得病恹恹的。它虽外形凶恶,却也要守护好这苍梧山——因为这也是它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