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枫疯疯语 作品

第389章 灯灭塔凿,虚实相生

老槐树叶在夜风里沙沙作响,青鸟从树杈间翻下时,靴底蹭掉块树皮,碎渣落进后颈。

他摸出腰间布包,里面是从塔顶砖缝里刮下的灰白粉末,指腹碾了碾,粉末沾着体温泛出幽蓝——果然是磷火粉。

广生洋行的特务总爱用这东西做标记,说是什么"黑夜的眼睛",倒成了他们的尾巴。

顾承砚正在绸庄后堂拨算盘,听见门环响,抬头时正撞进青鸟带着寒气的目光。"凿了两寸。"青鸟把布包拍在桌上,"没到地宫层,但砖灰里有磷粉。"他指节叩了叩布包,"和上个月在码头截的那批货一个味儿。"

算盘珠"噼啪"落定。

顾承砚捏起布包凑到鼻尖,幽蓝荧光在指缝流转,像极了毒蛇信子。"他们不信图纸。"他忽然笑了,指节抵着下颌,"那些从苏州染坊偷去的旧账册里,写着我祖父修塔时埋过密道——可他们不知道,密道图纸早被我烧在吴淞口的风里了。"

后窗传来瓷器轻碰的脆响。

苏若雪端着茶盘进来,月白衫子扫过青砖地,发间玉簪在烛火里晃出细影:"要让他们信'密道'是真的,得给足动静。"她放下茶盏,指尖点在摊开的《营造法式》上,"龙华塔檐角的风铎能传半里,若在铜座里嵌震动片......"

顾承砚的目光亮起来。

他抓起她的手按在算盘上,珠串随着她的话"哗啦啦"响成一片:"《七音调机法》!

不同频段的震动,像不像地宫有人走动?"苏若雪抽回手时,腕间银镯碰出清响:"我让绣坊连夜赶制十座铜灯座,内藏发条和薄铜片,子时自动震动。"她指腹摩挲着茶盏边沿,"要真到了地宫里,谁分得清是砖缝漏风,还是机关运转?"

更夫的梆子声敲过三更。

顾承砚蹲在龙华寺偏殿檐下,借着月光调试最后一座铜灯座。

苏若雪举着煤油灯,灯芯映得她眼尾泛红:"这里设高频,那里设低频......"话音未落,铜灯座突然轻震,檐角风铎跟着嗡鸣,像极了远处传来的闷雷。

"妙。"顾承砚拍掉膝头香灰站起来,"明儿让老陈头在山门前卖符,就说'塔镇国运,动砖折寿'。"他转向候在阶下的青鸟,"你带两个兄弟,扮成云游道士,往塔基周围埋陶管——"他蹲下身划拉地面,"一头插铜铃,风过陶管,铃就响,像不像阴兵踏阶?"

青鸟摸出短刀在地上画了个圈:"陶管埋三寸深,铜铃用红布裹半面,只留半面漏风。"他抬头时,月光正落在眉骨上,"后日初一,香客多,流言传得快。"

次日卯时,龙华寺山门前多了个卖符的老丈。

他举着"镇塔符"扯着嗓子喊:"昨日老衲夜课,见塔顶有金光,原是塔下镇着民国龙脉!"几个挑担的脚夫围过去,老丈压低声音:"今早巡塔的小沙弥说,塔基夜里有脚步声,像......像有人穿着铁靴来回走!"

未时三刻,顾承砚在绸庄二楼看报,头版用粗体写着"龙华古塔异响,或涉地下秘辛"。

他刚放下报纸,就见巡捕房的王队长喘着粗气冲进来:"顾少!

塔下的铜铃从寅时响到现在,弟兄们带着听声筒去探,说是'咚——咚——'的,跟敲石鼓似的!"

广生洋行顶楼,松本一郎捏着茶盏的手青筋凸起。"八嘎!"他将报纸拍在桌上,"顾承砚的障眼法?"他转向身后戴眼镜的技术员,"带声波仪去,我要知道地底下到底有什么!"

暮色漫上龙华塔飞檐时,两个穿西装的男人扛着黑箱子进了山门。

技术员调试仪器时,镜片上蒙了层雾气,他抹了把脸,将探头抵在塔基砖缝里。

远处偏殿檐角的铜灯座轻轻一颤,风铎嗡鸣,声波仪的指针突然剧烈跳动,在纸带上划出歪扭的波浪线。

技术员的喉结动了动。

他凑近仪器,听见耳机里传来闷闷的"咚——咚——",像极了某种机械运转的轰鸣。

松本一郎的电报正在路上:"龙华塔下确有异常震动,疑为地下机械装置。"

而此刻,顾承砚站在顾家老宅顶楼,望着塔尖最后一缕日光,指尖在窗台叩出轻响。

苏若雪不知何时站到他身后,发间玉簪的细影落在他手背:"他们信了?"

"信了。"顾承砚转身时,眼里有星火跳动,"等他们挖穿十层砖,南渡的船早过了吴淞口——到那时......"他没说完,只是将苏若雪的手拢进掌心,"该让他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织魂令'。"

夜风卷起檐角铜铃,叮咚声里,龙华古塔的影子正缓缓没入夜色。

黄浦江的夜雾漫进广生洋行地下实验室时,技术员正用放大镜盯着声波仪纸带。

那些歪扭的波浪线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他后颈的汗顺着衬衫领滑进脊背——这绝对不是自然震动。"松本课长!"他抓起电话的手在抖,"纸带显示有规律的次声波共振,频率16赫兹,和大阪机械所的蒸汽锤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