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罪行是遗忘

也许这就是从玄神求来福祉的代价吧？彤鹭听着小儿子那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心中不禁思酌。翦覃的遗体终究还是没能从出事海域打捞出来，彤鹭只好用丈夫穿过的衣服作为替代，办了场丧事，草草埋葬。

自此之后，一家人便断了生活来源。迫不得已，彤鹭只好平时给邻居和富户做些缝补浆洗的粗活挣些钱，另外就是镇上的民政厅每月给一些救济，靠这些收入勉强养活着五个孩子度日。还好九岁的大女儿翦漫十分懂事，帮助母亲料理家务、洗衣做饭、照看弟妹，给彤鹭分担了不少生活压力。

就在彤鹭丧夫后的第四天，一位不速之客找上门来。

那天彤鹭刚从一家富户做完活回来，远远就听见自己家门口一阵吵闹之声，好像是一个男人和自己大女儿正在争执不休。

“我已经说了，妈妈不在家，您改天再来吧。”大女儿翦漫声音虽弱，但语气颇为坚定。

“你个小丫头别再敷衍我了，告诉你，今天你母亲彤鹭要是不给个说法，我就不走！”那个男人狠狠说道。

很快彤鹭听清楚了男人的声音，是亡夫翦覃的堂弟翦卓，登时心里拧了个疙瘩。于是赶紧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家门前，横身将女儿护在背后。

“翦卓，你怎么来了？你堂兄下葬的时候都没露面，今天上门干嘛还和孩子吵架？”彤鹭眉头一立喝道。

翦卓被突然出现的彤鹭吓了一跳，随后才稳下心神，不怀好意地一笑，“堂嫂，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拿子女当挡箭牌，故意躲着我们络羽氏家族的人呢。”

“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干嘛非要躲你们？”

“没做亏心事？你家老五是怎么顺利生下来，还没灾没病的，你不清楚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原因？”

“我……”彤鹭被问得张口结舌。

她心里当然知道，自己当初怀着小儿子羯羽时，发现胎儿有发育畸形的先兆，不知该如何是好。正在发愁的当口，翦卓不知从哪了解到，一位名叫蠹涤的噬族玄神教信徒正在掠芸岭的一处神祗古迹里修行，其实就是个云游技师，在此暗中收集噬族技师需要的沐涎髓液。据说他有能力矫正身怀六甲产妇腹中的畸形胎儿复原，并能保证顺利生产。于是夫君翦覃便委托翦卓作为牵线之人，和蠹涤搭上关系，隔一阵子就会去古迹那里找一趟蠹涤。蠹涤提出每次必须让彤鹭带着四个孩子，美其名曰是让他们都接受玄神的福祉洗礼，实际上就是汲取一家人的沐涎髓液。虽然一家人被蠹涤吸收了沐涎髓液并没有影响身体健康，但他们肯定是不可能成为技师了。

至于翦覃，因为作为成年人，身体中的沐涎髓液早已干涸，但蠹涤还是交给他一个任务，就是尽可能多地搜寻沐涎髓液的容器——蚩晶。

这些就是蠹涤提出的条件，翦覃和彤鹭为了小儿子的健康出生，自然全部答应。翦覃凭着走南闯北贩运私货的机会，尽力在噬族商客手中寻找蚩晶，每次都能为蠹涤搞到一些。

一来二去，翦覃和彤鹭一家便不再依仗翦卓的指引，而是撇开他自己去找蠹涤。这让翦卓大为光火，时不时就找上门，说他们一家过河拆桥，连个引见费都赖着不给，几次都被翦覃赶走。

如今翦覃这一死，翦卓非但没有参加葬礼，还上门堵在彤鹭家闹事，想撒撒恶气，又打算捞点油水。

彤鹭气也不打一处来，但毕竟牵涉到暗地里和外族教士接触，虽没有写到联邦法律中，但这在鸟族传统族规中可是大忌，被其他族人知道，流言蜚语、唾沫星子都可以要命。所以她只好暗气暗憋，问翦卓到底想怎么样。

“也没什么，就是把拖我的几次引见费补给我，还有就是我堂兄遗留的财产，得拿出一半分给我。”翦卓坏笑着说道。

“什么？”彤鹭登时被气得瞪大了眼睛，随即抄起房门边的一根炊火杖，高高举过头顶，“翦卓！你个混蛋！以为我们孤儿寡母的好欺负啊？你哥哥刚没，你就惦记起我家的财产！你休想动我家一丝一毫东西，你给我滚！滚！”

翦卓见彤鹭双眼圆瞪，头上青筋直蹦，看得出她今天要和自己拼命，也是心中一哆嗦。虽然因为心虚已经打了退堂鼓，但嘴上还不服软，边向后退边说道：“好！好！彤鹭，别以为耍横就能混得过去，我找我们家族的人评理去，你等着。”

看着翦卓忿忿离去的身影，彤鹭这才长出了口气。四个儿女扑上前，抱住母亲哇哇大哭，彤鹭心中也十分难过，一个个好言安慰，眼泪不自觉地无声掉落。从这一天开始，彤鹭家便再无宁日。络羽氏家族的人隔三差五就来家门前搅闹一番，而且说法都众口一词，职责彤鹭这么快就忘了亡夫翦覃，还在街坊邻居间造谣彤鹭外面私通奸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