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风灵法衣
那伤口早已不成形状,仿佛被一头饥饿的凶兽用最原始、最残暴的方式狠狠撕咬过,断裂的骨茬在血肉模糊中若隐若现,森然可怖,诉说着不久前那扬生死搏杀的惨烈。
每一次心跳,都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精准无误地狠狠砸在创口之上,引发一阵深入骨髓、直冲神魂的剧痛。
浪潮般的痛楚让他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在清醒与昏厥的边缘摇摇欲坠。
汗水与血水混杂在一起,浸透了他残破的衣衫,在身下汇成一小片黏腻的血泊。
然而,比这撕心裂肺的剧痛更强烈的,是一种源自生命最深处、最原始的求生本能。
这股本能如同一道冰冷刺骨的激流,蛮横地冲刷着他因失血而濒临混沌的意识,强行将他从昏沉的深渊中拽回,让他的头脑以前所未有的姿态变得清明、锐利。
绝不能死在这里!
这个念头像是一道惊雷,在精神世界里轰然炸响。
林越的眼神瞬间由涣散变得凝聚,闪烁着狼一般的坚韧与狠厉。
没有半分犹豫,他意念一动,瞬间探入那枚从叶凌云手上夺来的储物袋。
神识扫过,袋中琳琅满目的物品一览无余,仿佛一个微缩的宝库在他眼前展开。
丹药、法器、灵石、玉简……各色宝光交相辉映。
但在这一刻,林越的目标无比明确,所有杂物都被他的意识自动过滤,神识直接锁定了一个雕刻着精致云纹的玉瓶。
这玉瓶入手温润,触感细腻如上等美玉,瓶身散发着淡淡的灵气波动,隔着瓶壁都能感受到其中蕴藏的不凡。
他用仅能活动的那只手,以一种近乎痉挛的姿态,艰难地拔开瓶塞。
“啵”的一声轻响,一股浓郁到仿佛化为实质的药香瞬间弥漫开来。
那香气清新而醇厚,不带丝毫杂质,仿佛能直接沁入人的心脾,滋养干涸的灵魂。
仅仅是闻到这股香气,林越就感觉那阵阵发黑的眩晕感被驱散了不少,精神为之一振。
他迫不及待地将瓶口倾斜,倒出一枚丹药。
只见其通体碧绿,晶莹剔透,仿佛是用最纯净的祖母绿雕琢而成。
丹药表面有流光婉转,氤氲的绿色霞光环绕其上,宛如一颗蕴含着无穷生命力的星辰。
丹药甫一出现,他那濒临崩溃的身体便散发出一股本能的、强烈的渴望,每一个细胞都在为此而欢呼、雀跃。
不再有丝毫迟疑,他仰头将这枚救命丹药一口吞下。
丹药入口即化,没有丝毫苦涩,反而化作一股磅礴而精纯的暖流。
这股暖流如同一条决堤的生命江河,带着沛然莫御之势,浩浩荡荡地冲向他的四肢百骸。
那股暖流所过之处,干涸的经脉如同久旱逢甘霖的土地,贪婪地吸收着滋养;
疲惫的血肉在暖流的冲刷下,重新焕发了生机与活力。
更让他震撼的是,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那股碧绿色的药力在体内奔涌一周后,便如同受到最精准的制导,主动汇聚到他右肩的伤口处。
药力在那里化作亿万缕纤细如发的绿色丝线,温柔而又坚定地包裹住那些断裂的骨骼。
骨茬在药力的牵引下,发出了“咔哒、咔哒”的轻微声响,开始缓慢而准确地归位、愈合。
而被撕裂的血肉与经脉,则在一阵阵难以忍受、却又带着新生希望的酥麻痒意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生、蠕动、交织。
“好强的药力!这绝对是疗伤圣药级别的丹药!叶凌云这家伙,身上竟然有这种宝贝!”林越心中震撼无比,同时又感到一阵狂喜。
这种断骨重生所带来的痛苦与酥麻,远非常人所能忍受,仿佛有亿万只蚂蚁在血肉深处啃噬攀爬。
但他却死死咬着牙,任由冷汗再次浸湿额头,眼中闪烁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愈发坚定的狠厉。
他知道,挺过这一关,他将迎来新生。
在强忍着那股蚀骨痒意、等待药力完全发挥作用的间隙,他的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回到了逃亡前的那个深夜,那个决定他命运,也让他品尝到世间至暖真情的夜晚。
……
宗门后山,一处僻静的竹林。
月光如水,清冷而温柔,透过摇曳的翠绿竹叶,在地上洒下斑驳的银辉。
晚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像是一曲低沉而忧伤的离歌。
叶凌云那毫不掩饰的杀意如同一柄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落下。
他就像一只被逼入绝境的困兽,宗门之大,竟无他容身之处。
在那个时刻,他唯一能想到的,唯一能托付信任的,只有苏婉儿。
他将自己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坚强全部卸下,将自己最脆弱、最真实的一面,展现在了这个唯一能让他感到心安的女孩面前。
“婉儿,我可能……要走了。”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这句简单的话,仿佛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月光下,苏婉儿清丽的脸庞瞬间失去了血色。
她没有像普通女孩那样追问为什么,也没有问他要去哪里。
她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他,一双明亮的眸子在月色下显得格外清澈,仿佛要用尽这一刻,将他的样子永远、永远地镌刻在灵魂深处。
林越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一件东西。
那是一把他耗费了无数心血、在无数个夜晚反复改良才最终打造成功的武器。
它比寻常的手弩要小巧许多,与其说是弩,更像是一柄造型精巧、充满了机械美感的“手铳”。
通体由上等玄铁锻造,线条流畅而优美,枪身之上,铭刻着他所能掌握的最稳定的聚灵法阵和加速法阵,闪烁着淡淡的灵光。
“这个,给你。”他将这把凝聚了他心血与智慧的“护身手铳”交到苏婉儿手中,触感冰凉而沉重,正如他此刻的心情。
“它的威力并不算强大,无法对付筑基期的修士,但对付炼气期的敌人,在十步之内,猝不及防之下,足以致命。它最大的优点是稳定、隐蔽,而且……操作简单。”
他握着她的手,将她柔软而微凉的指尖一根根放在机括与扳机上,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仔细地、不厌其烦地教会了她每一个使用步骤。
从如何上弦,如何填装特制的破甲箭头,到如何瞄准、如何激发。
他的动作很轻,语气很平静,但每一个字都重如千钧。
那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武器托付,更是一种无声的、悲壮的誓言:“若我此去不回,身死道消,你亦要有自保之力。这世间险恶,我希望你能用它,为自己杀出一条平安的路。”
苏婉儿含泪的双眸中,没有半分少女的娇弱与推辞。
她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件冰冷杀器的分量。
它承载着的,是他最后的、也是最沉甸甸的守护与牵挂。
她郑重地接过手铳,用尽力气紧紧地攥在手心,那冰冷的铁器仿佛也带上了他的温度,让她在无尽的悲伤中,找到了一丝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