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首个战利品
如同深渊降临,针落可闻的死寂。
风呜咽着吹过生死台,卷起愈发浓郁的血腥气,混杂着尘土的味道,蛮横地钻入台下每一名弟子的鼻腔,让他们的心脏不由自主地抽紧。
数百名弟子,无论是在外门作威作福的,还是自视甚高的内门精英,此刻都仿佛被无形的仙法施了定身术,一个个化作泥塑木雕,目光呆滞地死死锁在台上那两个形成了鲜明对比的身影上。
一个,是胸口被轰开一个狰狞可怖的血洞,心脏与肋骨都已化作碎末,生机断绝,直挺挺倒在不断扩大的血泊中的尸体。
他的眼睛依旧圆瞪着,残留着最后一刻的震惊与不甘。
另一个,则是以枪拄地,半跪在血泊边缘,浑身浴血、剧烈喘息的少年。
他身上的伤口深可见骨,鲜血顺着破烂的衣衫汩汩流下,与脚下的血水混为一谈,分不清彼此。
胜负已分,生死已决。
这个结果,毫无疑问。
但这个过程与结果,却像一柄看不见的天外巨锤,挟万钧之势,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头,将他们脑海中固有的认知、鄙夷和常识砸得粉碎,只留下一片嗡嗡作响的空白。
司马奇……死了?
那个出身不俗、拥有炼气六层修为、手持中品法器青锋剑、剑术在同阶中堪称凌厉的外门弟子司马奇……就这么被一个所有人都瞧不起的杂灵根,用一根看起来无比丑陋、粗鄙的黝黑铁管子,给……活生生打死了?
这怎么可能?
!
这颠覆了他们对修仙世界的一切认知!
法器对决,剑术争锋,灵力比拼……这些才是修士间战斗的主流,那根连灵力波动都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的铁管子,究竟算是什么东西?
“呼……呼……”
林越撑着地面的手在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那不是源于杀人后的恐惧,而是纯粹的脱力。
就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弓弦,在射出最后一箭后,只剩下疲软的震颤。
随着战斗的结束,急速分泌的肾上腺素正在飞速消退,被暂时压制的剧痛如同挣脱枷锁的猛兽,从全身各处的伤口咆哮着涌来。
特别是被司马奇剑气划开的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火辣辣的剧痛混合着麻木感,几乎让他昏厥。
他体内的灵力早已被压榨得一干二净,精神也因为连续七次强行催动灵枢铳的微型法阵而感到阵阵撕裂般的眩晕。
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出现重影,耳边数千人的抽气声也变得遥远起来。
七枪。
这是他目前身体与灵力所能承受的极限。
多一枪,恐怕不等敌人杀死他,他自己就会因为灵力反噬和精神透支而崩溃。
这扬胜利,看似摧枯拉朽,实则凶险到了极点。
若非他在最后关头,急中生智,利用前世的物理知识,将微弱的水雾术化为遮蔽视线的屏障,创造了转瞬即逝的机会;
若非他孤注一掷,将自己仅有的一枚淬毒弹丸用了出去,率先麻痹了司马奇体内的灵力运转,让对方的护身法衣光芒一滞……
今日躺在这里,变成一具冰冷尸体的,恐怕就是他自己。
赢了。
林越混乱的脑子里,最终只剩下这两个字。
他是在用自己的命,去赌一个渺茫的未来。
他缓缓吐出一口带着血沫与内脏碎屑的浊气,用那杆依旧滚烫的灵枢铳枪管作为自己的第三条腿,支撑着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会散架的身体,一点点地站了起来。
“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牵动了胸腹的伤口,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金星乱冒。
但他咬紧牙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强行挺直了自己并不伟岸的脊梁。
他不能倒下。
至少,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现在绝不能倒下。
他要让所有人看清楚,他,林越,站着赢下了这扬生死斗。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被鲜血和汗水浸染得有些模糊的眼睛里,射出两道冰冷如刀的目光。
他漠然地扫过台下那一张张因为震惊而扭曲的脸,呆滞、错愕、难以置信、恐惧……种种情绪交织,构成了一副无比生动的众生相。
“按照……规矩……”
林越的声音因为力竭与喉咙的血腥味而显得沙哑、低沉,但在寂静的生死台周围,却像惊雷一般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胜者,拥有一切。”
这五个字,他说得缓慢而清晰,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血腥味。
高台之上,一直负责监督的执事长老浑身猛地一震,像是被人当头棒喝,从极度的震惊中如梦初醒。
他是一名筑基期的修士,见识远比这些弟子广博,可即便如此,他也从未见过如此诡异而高效的杀人工具。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如血人般屹立不倒的少年,又看了一眼他手中那根黑黝黝、毫不起眼的铁管,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惊疑,有审视,甚至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忌惮。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干咳一声,将灵力灌注于声音之中,使其如洪钟大吕般扩散开来,响彻全扬。
“生死决斗结束!林越……胜!”
“按宗门铁律,死者司马奇所有遗物,皆归胜者林越所有!”
执事长老的话语,像一颗巨石投入死寂的湖水,终于让台下凝固的人群彻底炸开了锅。
压抑到极点的寂静瞬间被山呼海啸般的议论声所取代。
“天啊!我不是在做梦吧?那个杂役林越,他真的赢了!他杀了司马奇!”
“那到底是什么法器?为何从未见过?七次轰鸣,就击溃了司马奇的剑芒和中品法衣,威力竟恐怖如斯!”
“不!那绝不是法器!你们没感觉到吗?那东西上面几乎没有灵力波动,更像是……凡俗工匠打造的某种威力巨大的暗器!”一个见识稍广的内门弟子皱眉反驳道。
“暗器?你家的暗器长这样?什么暗器能连发七次,打爆一件灌注了灵力的中品防御法衣?!你是在开玩笑吗?”
议论声、惊叹声、质疑声、争辩声此起彼伏,汇成一股巨大的声浪。
但无论他们如何争论,有一点是共通的——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嘲讽与鄙夷。
所有投向林越的目光,都彻底变了。
从看一个不自量力的笑话,一个自寻死路的废物,一个板上钉钉的死人,变成了一个令人胆寒的怪物,一个他们完全无法理解、无法用常理去衡量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