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一点羞涩都没了
出城的路上,可以看到很多家境优渥的人家,赶着车出城,到城外的院子、庄子或者寺庙等地方避暑。
其中一家避暑的车队头车是一辆黑色豪华马车,铜顶饰磨得发亮,反射着日头照在上面的金芒,紧紧跟在后头的几辆马车稍矮些,此时都架着篷布,敞开着车帘。里头多数坐着女眷,有的遮着面纱,有的露着朱颜,再后面还有不少京西制式车辆,载着的是行李箱子。
仆役也都在这边平板车上坐着。
车辕上的车夫早就被晒成了深褐色。
沈砚带云镜经过时,有人把他们认出来了,喊着“东家、东家”,马车停了下来。
原来他们这家人后面的平板车是京西车行的车辆,车上的车夫想与沈砚打招呼。
坐平板车上的奴仆不愿意来。
沈砚本来给他们说,让他们先紧着雇主的,几个小厮已经跳下马车骂骂咧咧。
车夫们点头哈腰,一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架势。
车马行为了提升服务,都是有严格要求的,为首的弟兄道歉道:“不好意思呀,碰到我们东家了,打个招呼。”
辱骂得过分,沈砚先受不了了,问他们:“你们也都是下人,比我们高贵到哪了吗?我们挣你们几个钱呢,大热天给你们赶车,就说两句话的功夫,你们什么话都骂,骂我们不说,还说什么我们起了贼心,我们至于吗,你看清楚,我们这是京西商行,有名有姓有地址。”
他想的是,对方该说,就是担心掉队,心里着急。
这就等于他们说对不起了。
然后自己说没关系。
而且自己虽然不满,但还算温和,而自己的模样,看着怎么也是个书生吧?
不料一个小厮骂道:“你他妈的什么人呢,和你有关系吗,雇的是你的车吗,你管什么闲事?你找事儿是不是。你他娘的你找事儿,你也不看这是谁的差事,找事儿找到我们侯爵府上了。”
沈砚都被骂愣了。
不是?
我尽量客气了,扭头看一眼,云镜罩着面纱里只管笑。
车夫弟兄们不愿意了。
有时候,人心连心就是这样,自己挨了骂,不觉得有啥,低着头忍一忍,但亲人被骂,自己瞬间就忍不住。
沈砚看人家骂他家车夫,于是就忍不住跟他们讲了几句道理。
而有人骂东家?
车夫也不愿意。
为首车夫黑着脸告诉说:“你可说对了,这就是他的马车,兄弟们,卸货,咱们不去了。”
小厮着急了。
其中有人气急败坏,喊着“你说什么”,上来要打车夫,但瞬间被反杀。
京西车马行也是军户大本营,现在还有军事训练。
他们晚上出车送人,都有护着客人打败劫匪的案例。
车夫扭着小厮的胳膊,顺手一嘴巴子:“你骂谁呢,你骂我们我忍了,骂我们东家,骂我们大哥,打不死你。”
小厮作威作福惯了,上去就扯马鞭,夺马鞭。
他能是对手?
几个车夫一看大哥在,又是为了护大哥,下手可狠了,三下五除二踹倒两个,还有两个小厮往后跑。
沈砚又成了劝和的了,黑着脸把车夫训回去,拉小厮起来说:“我们有错,你们也有错,要是各退一步,你们承诺不打骂,我就让他们继续走,要是你们太过分,我们车行说不拉你们就不拉你们,到时候难受的是你们。”
又来个中年人,管家模样,他黑着一张脸,主动说:“你们车行不想开了是吧,知道不知道?我们可是咸宁侯府的人。”
沈砚愣了一下。
前两天一直在讲他们。
姓任,给皇帝献女人,女的已经怀了孕。
沈砚说:“那你也别找事儿,不管你什么府,活可以接可以不接,把货物给你卸下,这半路上,你找不来一辆车。现在烟京除了万顺和我们,再没有别的车行了,已经关张完了,你们自己想清楚。”
管家冷笑,歪着脑袋说:“你要威胁侯府?”
沈砚说:“我们本来没有威胁,在给你们讲道理,如果你一定说是威胁了,那我就威胁了。”
他宣布说:“弟兄们,说到这份上,卸货走了,挣几个子,打骂人呢,咱们京西是不能随便跟雇主起冲突,但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你们回去给周大班说一下,就说我说的,从今天起,凡咸宁侯府的活,我们一概不接。”
管家急了。
很多人都这样,爱翻脸,其实又承受不了翻脸的代价,你跟他论真的了,他恼羞成怒了。
迅速陷入争吵,管家调集人手,想以多包围少。
眼看又要打起来,路上的人越来越多。
因为堵车了,上来的车夫京西的越来越多,也不知道现在咋那么多,一问怎么回事儿,一看东家在,同仇敌忾指责他们。
前路主家也上来询问了。
来了听管家说完,扫一眼,车夫人不少,而且有越来越多的架势,脸色变得阴晴不定。
他试图来劝沈砚:“哎。你是东家对吧。都是一群下人,相互说的都是气话,先把我们送到地方行不行?”
听着就不那么舒服。
一群下人,你们的人是下人,我们的人是下人吗?我们马车夫,又没有卖身契攥在你们手里,怎么就成下人了?
送到地方,我人不在跟前,你们不给钱还打我的人了呢?
翻脸就翻彻底。
腻腻歪歪顾名声、顾道义,耳根子软,最后该出事儿照样出事儿。
现在的问题反而简单,就是受不了你们的态度,我们不去了。
沈砚说:”对不起。晚了。我们不伺候了,我们把行李卸在路边,你们反正有马车,到了地方回来,再拉一趟就行了。“
这主家的人顾身份,碰碰沈砚的胳膊,服软说:“我让他们给你们道歉,这事儿就过去了行不行?”
沈砚说:“晚了。”
这人没办法,又去了队伍前头,跟自家人说什么去了。
过了一会儿回来,他又找沈砚:“你要是这样,我就报官,我就报五城兵马司,让他们抓人。”
沈砚说:“太好了。咸宁侯府上威风大呀,雇佣马车,马车车夫碰到熟人了,停下来说几句话,他们就要打骂,打人又打不过,等我们不接他的活,他还要抓人。我们挣了你几文钱,该挨你打骂呀?”
车夫们开始松绳索搬东西下来。
堵车之后,随着车夫越来越多,京西的人也越来越多,上来搭把手,片刻功夫,就把咸宁侯府的细软扔大路边上了,原本几辆马车下路调头,给人畅通官道。
沈砚跟很多上来帮忙的车夫说:“京西的弟兄都听着啊,咱们京西挣几个子的钱,里头不包含打骂,谁打骂你们,回来一定要说,车行带着你们讨公道,该报官报官,该让他们赔偿让他们赔偿。”
车队里,也有辆马车的车夫,被别的车夫喊了一声,问前路怎么回事儿。喊他的车夫说:“前头憨子他们几个不是接的咸宁侯府的生意吗?走路上碰到东家了,跟东家打声招呼,雇主就不愿意了,又骂人又打人,东家不忍了,直接带兄弟们教训回去,把货都给他们扔在路边。我说去看看呢,结果人已经散了。”
车里胖胖的小姐大吃一惊,问车夫:“你们知道咸宁侯是什么人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