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鼎当当 作品

第128章 那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债券也没有那么好发行的,有窦先生根据西方债券给沈砚讲解规则,准备起来很顺利。

民众挣钱不易,性格上谨小慎微,收贷、放贷都缺乏信任。【大晟律】中 “私放钱债” 条对利率有限定,月息不得超过三分,约束了高利贷,也承认了民间金融活动的合法性,但实际上,缺钱的不敢借,有钱的不敢贷,没有亲戚朋友关系,是支撑不起来这种信任的。

债券为了避免太过繁琐复杂,一旦数额太小,人太多,造册难,偿付难,面额还是偏大,一两银子的面额。

沈砚带着窦先生跟赵可怀,苏御史等人在教义录司探讨。

苏御史提及苏州、松江等地的棉商,会预先向农户支付定金以锁定货源,笑着给沈砚说:“你给他钱他信你,你让他买你债券,我看太难了,要不这样吧,我们这几个人给你捧捧场,买一买看?”

最后他们这些人一人认了10两,给沈砚这边认了50两。

京西内部,沈砚不好意思出面跟自家弟兄解释,就让自家师爷吕不白来全程负责,说是自愿,能给大家提供薪酬以外的收入,效果也还不错,三天募集一百多两。

但外界就难了。

这个时候沈砚感觉到了,缺乏公信机构担保……而谁有公信力?无非是官府和官府开的牙行,商会和行业协会,所以按照计划,吕不凡要去门口沟行业商会,京城的牙行,但他们没有这项业务,沈砚也没抱太大期望。

沈砚急于进山去看煤矿,眼看支付通州的田款没什么问题了,先去了通州一趟,把钱如期兑付。

对方也是位实力雄厚的财主,一看沈砚欠他一百多两说年后给,人家一过完年就来给钱,还带着礼品,礼数甚是周到,建立了信任,就给沈砚说他要修院子。

一阵讨价还价,这就决定下来,提前付沈砚五十两银子定金,等着沈砚给他们家盖房子。

沈砚看人家那么信任,生怕自己硬包揽,将来干不好,干成了最后找不到烟花工作的老徐,没敢自己大包大揽,回到烟京,是去工部聘匠人来主事儿,自己只是出工、供料。

这也是一种稳固的模式,只要不缺大匠,自己不缺干活的人手,过个年,更多的兵户听说他这号人,都说他出身将门,务工只要兵户,干好了给你出籍,来的人更多;自己也不缺材料,神木厂、大木厂都已经开始来了,门头沟砖瓦都是同行结算,所以看似业务又多了,反而好接,能接得住。

一放心,他就去煤矿了。

高老爷从官矿上给他安排了几个老矿工,已经先行让人管理,开始采煤了。

安康的煤矿相比顺义要偏远得多,当初选这种偏僻地方,安家都是费了心思的,把人弄这儿他跑不掉,所以他这边,煤运送出山更麻烦,但是黑窑工用起来,也毫无后顾之忧。

来到矿场,矿场藏在两列秃山的褶皱里,像被老天爷啐在地上的一块黑疤。

沈砚站在垭口时,正撞见拉煤的骡队从沟底爬上来。

二十多头骡子的蹄子裹着黑泥,每踏一步就在早晨还硬邦邦的冻土上印个歪斜的蹄印。

赶骡人甩着响鞭,鞭梢划破晨雾的瞬间,车辙碾着,能看见空中飘着的煤尘,在朝阳底下闪着细碎的光,落得人肩头、骡背上都是薄薄一层黑。

矿口外搭着片油布棚,底下堆着半人高的煤堆。

三个矿工正用柳条筐装煤,铁锨插进煤堆的声响闷得像敲鼓,扬起的煤末子让他们不住地咳嗽,沈砚怀疑他们咳出来的痰都是黑的。

棚子柱上拴着根粗麻绳,绳头垂进矿道,偶尔有上工的矿工拽着绳子爬出来,大冬天光着膀子,汗水珠混着煤泥往下淌。

往南走几十步,是片用黄泥糊墙的矮房。

屋顶铺着茅草,却被煤烟熏得发黑,像是戴了顶脏帽子。最东头那间飘出炊烟,烟囱里冒的烟都是灰黑色,与天上的云融在一处,分不清哪是烟哪是云。

几个穿粗布短打的妇人被雇来洗衣烧饭,甚至还提供特殊服务。

她们蹲在屋前的石板上,正用木棍敲打矿工换下来的衣裳,黑水顺着石板缝往下渗,把墙根的土都泡成了深褐色。

远处的山梁上,几棵歪脖子树的叶子落得差不多了,光秃秃的枝桠指向天空,像是被煤烟熏焦的手指。

风从山坳里钻出来,带着矿洞深处的暖浪,刮过煤堆时卷起一阵黑旋风,打在人脸上又麻又痒。

沈砚抬手抹了把脸,掌心里立刻沾了道黑印。

矿后的土坡上,孤零零立着座土龛。

泥塑的土地爷粗制滥造,倒像个从矿洞里爬出来的老矿工。

摆着的三个缺了口的粗瓷碗,碗里插着半截香,香灰积了厚厚一层,想来是矿工们上工时求神拜佛用的。

沈砚收拾、收拾,要求老矿工带自己下去看看。

老矿工疑惑了,诧异干笑:“东家你还是不去了吧,那底下能下去吗?”

沈砚看一眼王策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