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咱不是大侠,不能意气用事(第2页)
我觉得这种伤淤,不治的话,三五天也能好。
沈砚也是丑话说在前头:“诊费怎么收?”
齐郎中说:“佛渡有缘人,一切在缘分,你要是家里条件好,多给一些也无妨,你要是手头不宽裕,分文不给亦可,贫道是发誓救苦救难的人,一切随缘。”
沈砚想问她咋这么奇怪,到底是信佛呢,还是道士呢,最终还是忍住了。
一些走江湖的人士都是满嘴跑火车,你让老徐出去谋生,他比这女的还能瞎扯呢,再加上很多人不读书,半个文盲,哪怕出家了,他也分不清佛与道都有什么不一样的,弄不好还给你来一句“佛本是道”。
沈砚给罗娘子说:“罗娘子封些钱,虽然眼下紧张,但该给的诊费要给,不能让高人笑话。”
这个“高人”就是揶揄人的意思。
大概是给钱了,女郎中开始变得热情:“公子您也是习武之人吗?你看这伤,都是劈空掌高手打的,您还能全身而退,一定是好武义吧?”
沈砚谦虚道:“谈不上,自幼练了几手,见势不妙跑得快。”
女郎中说:“以公子的身手,却开了家窑厂,是不是太委屈了?眼下百姓们流离失所,土地兼并严重,灾荒频发,公子这样的好汉,情愿偏安呢?”
沈砚感觉自己是被恭维了,连忙笑着说:“哪有。这样的世道,能站得住就不错了,我眼下也是生死考验呀,若是挺过去,过些时日,生意顺了,还会再找女先生看病。”
让罗娘子把人送走。
罗娘子回来就说:“官人,你是不是给那女先生施什么迷魂术了,那女先生对你赞不绝口,不停打听呢。”
沈砚无奈说:“江湖人士,嘴不甜,人家咋挣你钱?”
他问罗娘子:“王策安买回来的锅呢,我怎么看着刚刚烧饭那么费劲,到现在人都还没吃完呢?”
罗娘子说:“你错怪策安兄弟了,我问了,大铁锅压根就买不到了。”
沈砚问:“为什么?”
罗娘子说:“被人收走完了呗,有传闻,说答答人要在宣府开互市,弄不好现如今就有答答人在外头等着呢,到时候一口大铁锅能换匹马,你说谁不留着铁锅,将来去互市呢?”
沈砚说:“说是这么说,有官市有民市,也不是你普通百姓能进去参与的,更何况你带的是铁锅,铁锅是铁的。”
他这是根据大晟朝廷的尿性得来的结论,朝廷能让老百姓平白得利?
他不弄个票引之类的,他怕你小家小户都去跟人家交换东西。
罗娘子说:“你以为人家都傻呀,偷着换呀,带几口大铁锅,去延庆卫,现在天寒地冻还都是沟沟壑壑,闯出去,再偷偷带着牲口回来,只要不被抓,人都回来就发家呀。”
沈砚愣了一下。
他还真没参与过,忍不住问罗娘子:“这些游牧人都傻吗?一口铁锅换一匹马?”
罗娘子说:“人家说的,我也不知道,也有人说这些野蛮人又凶残又可怜,很多人还不如我们这边的穷人呢,大冬天破衣、烂衫,没吃没喝,大草原上连个乞讨的地方都没有。有人去过长城上,说有些那的女的,就跪在边塞前求活,你给她塞个发霉的饼,你想干什么都行,他们也没有咱们汉人的廉耻感,惨得很。”
沈砚问:“你见过?”
罗娘子摇摇头:“我没见过。听人说的,有人专门走口外,偷偷溜出去跟他们交换,回来就发家致富,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敢了,按说答答人那么凶残,能任他们占便宜?”
他说:“那大铁锅本身就不常备,有时候一个集市上就几张,被买完了不很正常吗?”
沈砚不说话。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走私钢铁可耻。
游牧人就会用它来打造兵器,打造箭头,但他从来没想过,游牧人缺的不是兵器,是大铁锅。
而且是马匹换铁锅呀。
你说铁锅是军资,那马匹是不是军资呢?一口铁锅能换一匹马,谁占便宜谁吃亏了呢?
这几年冬天又长又冷,冬天雪下得,游牧人困顿不堪也应该是真的,这怎么就觉得跟自己从小封狼居胥,痛击北虏的那点理想有点冲突呢?
正说着话呢。
有兄弟跑来,告诉说:“有个姓安的财主来找先生。”
沈砚扣好衣裳就出来了,远远看到安世恒踩着满地碎煤碴子,正在绕着窑厂堆起来的煤山看。
他戴着狗皮帽子,青布棉袍下摆沾了不少黑灰,却丝毫不妨碍他步子沉稳 。
今天又来,他没带人手,身后跟个小帽师爷。
应该是昨天找来算账,发现沈砚比他实力强,于是今天带着诚意来谈判了,打手们无用,师爷有了用武之地。
沈砚走过去。
二人寒暄完,安世恒站在窑厂空场中央,打量着堆成小山的煤堆,声音里带着点笑:“沈财主你这是拿煤做霸盘?你问没问过官府?”
沈砚说:“事在人为嘛,你也看到了,我照样封山堵门,你休要管官府上的事,我们谈,谈出来个你有利我有利的办法。”
他说:“我跟老于已经谈好了,他让我包销,给他什么价格给你什么价格,你们采好煤,直接拉给我就行了,我有兄弟,我有路子,我有马有车,是自己的车行。你采煤的成本比老于家低,我觉得你没什么问题。日久你给我让价格了,也少养人了,城里有地契的煤铺子,直接交割给我好了。”
安世恒低头寻思,就又说:“你都做霸盘了,你压我价格干什么呢?是不是?”
沈砚说:“按说不应该了,但价格要合适,得让人买得起,我目前也得防着官府平抑,等将来我摆平了官府,给你涨点钱,让你这个黑心的煤老板多拿两个?”
他把人带进窑厂。
谈话间,安世恒还在打探沈砚的来路,摸沈砚的底。
生意上都是这样。
惹不起生意就成了,惹得起,就算对他也有利,他还会不服,需要你出让更多的利益。
沈砚想了一下,回应说:“你也别设法打探了,我,沈砚沈先生,京西窑作车马船输运府兵工农商业互助共济盟的首把交椅……我有千把兄弟。没别的意思,只是我们之间合作的保障。”
把契书推过去。
安世恒按完手印起身,拿着帽子说:“行。内容我都清楚了。我知道的。那沈先生您留步。”
沈砚看着安世恒转身,带着他能说会道的师爷往外走,只是随着光线的变化,他苍青色颜色的衣裳更沉更黑了。
不知道为何,他就是觉得安世恒的态度和语气让人不舒服。
咱忍住。
第一步是要站住脚,眼下是在五到七天内谈成所有合同,谈成之后,煤饼的销路已经打开,煤在咱手里集中,大事就成了。
咱身后都是兄弟的身家性命,咱不是大侠,咱不能意气用事。
他开不开黑煤窑,和咱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