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鼎当当 作品

第66章 朕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谁(第2页)

太子急道:“那威宁伯的宅子是否收回?扣押的财物又该如何处置?那些马匹之类的活物,难不成要在胥吏手中养到死?儿臣听说,已经有两匹马死了……”

皇帝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那不正好?下去陪他们父子俩作伴。”

太子眼眶一红,声音带着几分哽咽:“父皇,这样有意思吗?明知道错了,我们改过来不行吗?就算不肯认错,悄悄改正总可以吧?”

皇帝猛地一拍御案,龙颜大怒:“你到底想干什么?逼宫吗?林昭,朕告诉你,朕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谁?当年朕病重,险些撒手人寰,朕那时满脑子想的都是你!朕问你,如今满朝文武,有谁能真正辅佐你?你告诉朕!”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一丝被忤逆的恼怒:“英国公都七十多了,老糊涂了,对面站着个人,他都要眯着眼看半天才能认出来!朕需要一个纯臣,一个能感激你、知恩图报的纯臣!朕不过是想摸摸他们的底,这有错吗?他们自己脆弱,大好前程就在眼前,却连黎明前的黑暗都熬不过去,这能怪谁?朕抬举他们,想让他们将来辅佐你,反倒成了朕的错?”

太子眼圈泛红,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所…… 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我?”

皇帝放缓了语气,带着几分疲惫:“不然呢?朕将他拿下诏狱,调查一番,摸清他的底细,这难道不对吗?你用一个人之前,不该好好查查他吗?啊?”

太子追问:“那箱黄金呢?为何要特意弄出一箱黄金来诬陷他?”

皇帝沉声道:“福王在南方联络他,收买他,你知道吗?有这箱黄金在,将来朕给威宁伯平反时,就能借此打击福王!这个王八蛋,始终不相信你是男子,总觉得该兄终弟及!朕若不是为了你,大可一撒手,传位给他便是,何必费这许多心思?”

他看着太子,语气复杂:“朕为你耗费了多少心血,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月亮都摘给你。如今不过是布置身后事时出了点意外,你就跑到朕这儿来兴师问罪?”

太子抿了抿唇,低声问:“那您为何还要斩草除根,非要抓威宁伯世子?”

皇帝叹了口气,带着几分无奈:“那你说怎么办?仇都结下了,不一不做二不休,难道等着他将来报复你?你以为曹孟德杀吕伯奢时,不知道自己杀错了吗?可杀都杀了,还能救回来吗?只能一不做二不休,斩草除根!”

他话锋一转:“后来朕不是也没再杀了吗?那通缉令,不是被你撤了吗?朕都看在眼里,也没说什么,算是默许了。”

皇帝盯着太子,眼神锐利了几分:“说吧,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对他是不是太过关注了?他不重要,现在朝廷有多少大事儿,南方倭乱,北方雪灾,答答那边请求互市关照,这些年,也不知道怎么了,天气是一年比一年冷,监天监说不出个所以然。反正答答的业先巴秃儿顶不住了,要在大同和宣府开互市…… 眼下能不能开,该怎么开,这些才是你该想的!你眼睛里能不能装点正事儿?”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警告:“朕可告诉你,你要是敢收留姓沈的,你就等着瞧!朕不是不让你管他,他要懂得感恩,要臣服,要跪在地上说‘皇帝爷爷,我错了,孙儿没弄懂您老人家的苦心,孙儿替我爹我爷爷谢罪’,那才行!”

太子对此无奈,人家威宁伯世子现在一句一个狗皇帝,他在这儿等着来找他知错就改,求他原谅呢。

问题是?

他为什么不期盼叫他“皇帝大爷”,要叫“皇帝爷爷”?

皇帝话锋又一转,问道:“他现在在干什么?”

太子猛地别过脸去,望着窗外的宫墙,声音闷闷的:“他把伯爵府卖了,如今无家可归,在大街上…… 卖煤饼呢。”

皇帝闻言,挑了挑眉,语气带着几分嘲讽:“你看,这不就得了?他自己活不下去,朕心里清楚得很。这群纨绔子弟,没什么谋生的本事。祖上生六个死五个,就剩个独苗;独苗再生独苗,就跟朕对你一样,宠得不成样子。说实话,他能拉下脸在大街上卖煤饼,朕都觉得意外。”

他摆了摆手:“你要是真看不过去,让人丢给他仨瓜俩枣的也就行了,别再来烦朕。”

太子问:“既然父皇对他不放心,为什么不把宅子赐还给他,让儿臣给他安排几个奴仆,看结实他,最起码不怕他造反吧?”

皇帝嗤笑一声:“你也太抬举他了。是不是你母后又跟你说什么了?朕告诉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这种废材,值得你专门派人看着?那不是浪费人力吗?”

他挥了挥手:“朕累了,你要是觉得不方便,就去豹园待着吧,回去吧。”

太子却依旧坚持:“父皇根本不清楚眼下的情况!他把伯爵府卖给抚远伯了,钱也花光了,现在抚远伯反悔了,估摸着嫌买贵了,要去顺天府告他!父皇,您觉得若是不干预,抚远伯真把状纸递上去了,会怎么样?您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案子,是不是又要被朝野上下盯着?这难道是您想看到的?”

皇帝握着镜片的手指微微一顿,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他沉默片刻,道:“哦?竟是这样?若是如此,你想插手便插手吧。你看看,这才多久,就混成这副模样了,丢他爹娘的人呐。”

太子正要走。

皇帝叫他说:“贡市的事情,你怎么看?”

太子说:“挺好的呀?”

皇帝脸色一沉:“挺好?他们不要丝绸、瓷器这些,要铁、要粮、要棉花和棉布,你也觉得挺好?大同那边的奏章你看了没有?自从朕身体好些了,你就越来越不上心,整日里都在忙些什么?”

太子低声道:“我的老师说,父皇身体好了,朝政自然该由父皇一把抓。儿臣若是个孝顺的儿子,就不该让人觉得急不可耐。”

皇帝 “哦” 了一声,眼神深邃:“李现这个老师,教得‘真好’。只是你啊,太实诚,这种话怎么能直说呢?”

太子说:“你是儿臣的父皇,儿臣有什么不敢直说的呢?”

皇帝说:“也是,行呢,你去吧,跟威宁伯世子一样,朕要是死了,你要是干不好,你连煤饼都卖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