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黑市密信(第2页)
徐清玄没有立刻离开。他依旧站在散发着腐臭的药篓旁,帽檐下的视线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过陈老九消失的岔道口,又缓缓移向巷子更深处的几片阴影。阴影里似乎有视线交汇,又无声散开。他默默计算着时间,首到确认没有尾巴跟上陈老九,才转身,裹紧散发着药味的斗篷,无声地融入坊市主街嘈杂的人流。空气中劣质丹药的甜腻、灵草摊位的清新、还有炼器铺飘来的金属焦糊味混杂在一起,冲淡了药渣胡同的腐臭,却冲不散他心头的阴霾。
回到分配到的乙字十三号丹室,厚重的石门在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丹室内还残留着昨日炸炉后的焦糊味和淡淡的血腥气,冰冷的石壁无声诉说着之前的凶险。徐清玄一把扯下闷热的斗篷,露出苍白清俊却毫无血色的脸。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丹田旧伤和识海反噬的双重剧痛,在紧绷的神经松懈后骤然反扑。他踉跄一步,手扶住冰冷的青铜丹炉壁才勉强站稳。炉壁上暗红的血迹己经干涸,凝固成刺目的斑块。
“清锋…” 这个名字在死寂的丹室里无声掠过,带着焚心蚀骨的焦急。陈老九的承诺悬在耳边,雷狱门是龙潭虎穴,那枚《雷煞诀》玉简更是散发着不祥的气息。仅凭一封密信,如何能让深陷其中的弟弟脱身?
必须知道更多!
决心如同冰锥刺破迷雾。徐清玄盘膝坐在冰冷的蒲团上,强迫自己收敛心神,无视丹田与识海的剧痛。他解下腰间那枚灰扑扑的阴阳玉佩,紧紧握在掌心。玉佩冰凉沉寂,没有任何动静。他深吸一口气,调动起识海中仅存的、如同风中残烛般微弱的神念,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近乎献祭的决绝,缓缓注入玉佩之中!
嗡……
玉佩在他掌心极其微弱地震颤了一下,灰暗的表面似乎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随即又归于死寂。一股巨大的吸力传来,疯狂抽取着他本就枯竭的神念!识海瞬间如同被无数冰针攒刺,剧痛让他眼前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牙关紧咬,嘴角溢出一缕鲜红。
不够!远远不够!
徐清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左手掐诀,指尖凝聚起一丝淡青色的木灵力,毫不犹豫地点向自己眉心!
“噗!”
一口滚烫的心头精血喷在灰暗的玉佩之上!
精血触及玉佩的瞬间,如同滚油泼入冰水!玉佩猛地爆发出刺目的灰白光晕!一股冰冷、狂暴、混乱到极致的气息,顺着精血的联系,蛮横地冲入徐清玄的识海!
“轰——!”
徐清玄的识海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视野被无数破碎、扭曲、高速闪过的画面彻底撕裂、淹没!
画面一: 无尽的黑暗与血腥。震耳欲聋的咆哮与金铁撞击声浪。一座巨大的、由暗紫色岩石垒砌的环形深渊。中央沸腾的亮紫色雷浆之池,穹顶倒悬的晶簇吞吐着毁灭的雷蛇!一个焦黑蜷缩的身影趴在边缘的石台上,如同被反复焚烧的残炭,右臂焦皮下,一道蛛网般的黑纹正疯狂搏动,贪婪地吸食着周遭狂暴的雷力,纹路深处,透出令人心悸的暗红血光!
画面二:阴暗潮湿的甬道,蜂窝般的铁笼。暗黑色的擂台上,那焦黑的身影昏迷不醒,右手死死攥着一个黑色的玉盒(断续膏),左手无力地松开。一枚暗紫色的玉简掉落在污秽的地面,表面流转的银色雷纹散发出狂暴凶戾的煞气,丝丝缕缕带着强烈侵蚀性的暗紫色气流,正源源不断地钻入昏迷者七窍之中!
画面三:甬道更深的阴影里,一张布满蜈蚣状疤痕的脸(疤面)无声浮现
。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昏迷的徐清锋,尤其是他右臂那道搏动出血光的魔种黑纹。枯槁的手指间,一根带着湿润泥土气息的深绿色草根被无声碾碎,深绿色的汁液渗出,散发出极淡却令人作呕的草木腥气。疤面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形成一个冰冷、诡异、如同毒蛇锁定猎物的笑容。
噗——!!!
徐清玄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鲜血并非鲜红,而是带着内脏碎块的暗紫色,狠狠溅射在冰冷的丹炉壁上,发出“嗤嗤”的灼烧声。玉佩的光芒瞬间熄灭,变得比之前更加灰暗,甚至表面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他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向后重重撞在冰冷的石壁上,眼前金星乱冒,耳中嗡鸣不止,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识海如同被烈火焚烧后又浇上冰水,剧痛与麻木交替肆虐。
“嗬…嗬…” 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和脏腑撕裂的痛楚。冷汗浸透了单薄的青色内衫,贴在冰冷的皮肤上。但那双清冽的眼眸,在极致的痛苦与虚弱中,却燃烧起更加冰冷、更加决绝的火焰!
右臂魔纹的异变、功法玉简中那凶戾的侵蚀煞气、还有阴影中疤面那如同毒蛇般的窥伺与碾碎草根的诡异动作…碎片在剧痛的识海中强行拼凑。
雷狱门…不是炼狱,是魔窟!是陷阱!清锋在那里多待一刻,就离彻底沦为傀儡或化为灰烬更近一步!
必须让他立刻离开!不惜一切代价!
徐清玄染血的手指死死抠进冰冷的地砖缝隙,指尖因用力而发白。他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怀中掏出仅剩的一小块桦树皮。指尖颤抖着,蘸着自己嘴角蜿蜒而下的、带着内脏碎块的暗紫色血沫,用尽全身的意志,在树皮上划下六个扭曲却力透纸背的密符血字:
雷狱有诡,速离!
每一个血字,都仿佛燃烧着他的神魂与生命。
他艰难地卷起这枚浸透鲜血的桦树皮,塞入怀中贴身处。冰冷的树皮紧贴着心口,那六个血字如同烙铁般滚烫。
“等我…清锋…” 嘶哑破碎的誓言在死寂的丹室中回荡,被石壁无情地吞噬,只留下浓郁的血腥气息,无声地诉说着兄长的决绝。他染血的手,缓缓握紧了那枚冰冷沉寂的玉佩,指节因用力而发出细微的声响。乙字十三号丹室的石门紧闭,隔绝了内外,唯有浓重的血腥味,丝丝缕缕地从门缝中渗出,混入外间清苦的药风里。丹室深处,倚靠在冰冷炉壁上的身影,如同风雪中一株濒临崩裂,却依旧死死扎根于绝壁的青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