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药园风波(第2页)
人群再次分开,一位身着天青色丹师袍、面容清癯、颌下三缕长须的老者负手走了进来。他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正是外门执掌丹房事务的李长老!他身后,跟着一个穿着粗布短褂、满脸精明、此刻却带着几分惶恐的矮胖中年人——正是经常出入药园、与徐清玄有过数次交易的灵草商人,陈老九!
李长老的目光淡淡扫过狼藉的现场,在徐清玄惨烈的状态上停留了一瞬,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随即转向赵德全,平静道:“核查账目,乃宗门法度。无论明账暗账,皆可一观。赵管事,你手中之物,可否让老夫一阅?”
赵德全额头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攥着桦树皮卷的手微微发抖。他强笑道:“李长老…此乃这罪徒胡乱涂鸦,污人眼目,何必……”
“拿来。”李长老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赵德全脸色变幻,只得硬着头皮,将那卷粗糙的桦树皮递了过去。
李长老接过,并未立刻查看,反而转向一旁垂手侍立、大气不敢出的陈老九:“陈老九,你方才在外求见老夫,言及有关于库房灵药的要事禀报?”
陈老九浑身一颤,偷偷瞥了一眼靠在墙边、气息奄奄却目光清冽的徐清玄,又看了看脸色铁青的赵德全,一咬牙,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从怀里哆哆嗦嗦掏出一个用油纸仔细包裹的小包:
“回…回禀长老!小的…小的前日从赵管事…不,从库房…私下购得三株玄霜草…言明…是…是‘损耗’份额…今日听闻药园出事…心中不安…特来请罪…这…这是交易凭证…还有…还有赵管事…给的…那三株草…”
油纸包打开,赫然正是三株品相极佳的玄霜草!与赵德全刚才“搜”出的那三株几乎一模一样!同时,陈老九还呈上了一小块刻着库房特殊印记、记录着“丁字三号圃玄霜草损耗三株”的劣质玉牌——这分明是赵德全惯用的销赃手段!
赵德全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李长老面无表情,终于缓缓展开了那卷陈旧的桦树皮。上面炭笔勾勒的符号线条看似杂乱,但在他这等精通草木药性、神识强大的丹师眼中,却清晰无比地还原出了一幅幅微缩的药圃景象!丁字三号圃,七株玄霜草的位置、每一株的叶片数、甚至其中两株叶尖曾被冰雹打伤的细微痕迹,都标注得一丝不苟!与陈老九退回的三株草的特征,以及桦树皮上记录的“现存七株”完全吻合!而库房明账上记录的“五株”,反而成了最大的漏洞!
“赵德全,”李长老的声音冷了下来,如同数九寒冬的冰棱,“你监守自盗,损公肥私,更栽赃陷害同门弟子,该当何罪?!”
“不…不是!长老!是他!是徐清玄勾结这奸商陷害我!”赵德全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指着徐清玄嘶声尖叫,“他这鬼画符根本就是假的!他早就谋划好了!”
“假的?”李长老目光如电,扫过地上几处不起眼的角落。他袍袖微拂,一股柔和的灵力卷起几片混杂在焦黑药渣和炉壁碎片中的、极其微小的深蓝色碎叶,以及几点凝结的冰晶。“这玄霜草的碎叶与冰晶气息,与你‘搜’出的那三株年份、寒气分毫不差。但,”李长老声音陡然转厉,“它们残留的位置,却是在丹炉炸裂的核心区域!若真是徐清玄盗取炼制,以玄霜草的药性,早该融入丹液,岂会留下如此完整的碎屑?分明是你在炸炉后,趁乱将早己准备好的赃物撒入现场!”
铁证如山!
赵德全双腿一软,瘫倒在地,面如死灰。
“来人!”李长老不再看他,声音冰冷,“剥去赵德全管事袍服,押入刑堂地牢,严加审讯!其所侵吞库房财物,务必悉数追回!”
两名如狼似虎的执法弟子立刻上前,毫不客气地将瘫软的赵德全拖死狗般拖了出去,只留下他一路绝望的哀嚎在甬道中回荡。
李长老的目光这才重新落在徐清玄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与复杂。他缓步上前,俯身拾起地上那株根须断裂、叶片染血的七星止血草,指尖灵力微吐,草叶上的血污瞬间剥离,露出其下清苦的本源气息。
“以凡俗草木辨识之法,结合药性微痕,自创密符暗账,记录药圃毫末…更能在绝境之中,寻得一线
生机,反戈一击。”李长老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耳中,“心思缜密,毅力坚韧,更难得这份草木亲和之天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徐清玄腰间那枚灰扑扑的玉佩和炸毁的丹炉,最终落在他苍白却依旧挺首的脊背上。
“徐清玄。”
“弟子…在…”徐清玄挣扎着想行礼,却被李长老抬手虚按止住。
“即日起,免去你药园杂役之职。”李长老的声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威严,“升为外门见习丹徒。赐乙字十三号丹室铭牌,可临时入‘百草阁’一层三个时辰,参阅草木药理典籍。三日后拿出所炼丹药作为考核。”
一枚温润的青色玉牌被李长老轻轻放在徐清玄染血的手边,上面刻着一个古朴的“丹”字。
“谢…长老…”徐清玄紧紧握住那枚尚带余温的铭牌,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剧烈的眩晕再次袭来,他眼前阵阵发黑,强撑着的一口气终于松懈,身体晃了晃,彻底陷入昏迷。昏迷前,他仿佛感觉到心口那源自血脉的悸动,似乎随着玉佩的彻底沉寂,也变得愈发遥远和微弱。
李长老看着昏迷的少年,又瞥了一眼地上那卷沾了血污的桦树皮暗账,对身旁弟子吩咐道:“将他抬去丹房静室,取一瓶‘温脉散’予他疗伤。” 说罢,转身离去,青色袍袖拂过地面,带起一阵清苦的药风。
人群渐渐散去,丹房内只剩下满目狼藉和昏迷的少年。没人注意到,角落里,几片被爆炸波及、边缘焦黑的玄霜草碎叶,正悄然吸收着空气中弥漫的、属于徐清玄的精血气息,叶脉深处,一丝极淡的、不属于草木的幽暗光泽,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