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根须缠绕枪管(第2页)
一股无形的、带着冰冷野性的精神冲击波,如同实质的飓风,以婴儿为中心猛地爆发开来!冲向入口的头狼如同被无形的巨锤迎面砸中,冲刺的动作瞬间僵直!它眼中的幽绿凶光被极致的恐惧取代,发出一声短促凄厉的哀嚎,整个身体竟被那声波冲击得向后翻滚出去,撞倒了身后几头同类。狼群那整齐划一的贪婪低吼瞬间被混乱的呜咽和惊惶的踩踏声取代。包围圈顷刻崩溃,所有变异狼都夹紧了尾巴,幽绿的眼瞳里只剩下纯粹的、面对食物链顶端天敌时的战栗恐惧。它们呜咽着,争先恐后地掉头,夹着尾巴仓皇逃窜,消失在废墟的阴影里,只留下几道被拖拽的狼狈爪痕。
管道内死一般的寂静。
铁砧握着钢筋的手无力地垂下,金属尖端“当啷”一声磕在地上。他转过头,脸上的凶狠和惊惧凝固成一种近乎呆滞的茫然,看向深处角落。昏暗中,婴儿眼中那令人胆寒的翠绿竖瞳光芒正缓缓黯淡下去,最终隐没,只剩下婴儿沉沉睡去的平静面容。仿佛刚才那驱散狼群的恐怖尖啸,只是一场集体的幻觉。
瘸婆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佝偂的背似乎更弯了几分。她没看任何人,默默撑起身,拿起那个瘪了一半的塑料水壶,拖着那条瘸腿,一步一步走向管道深处那处缓慢渗水的洼地。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刚才强撑出的那点气势早已耗尽。
浑浊的水滴依旧缓慢地汇聚在那个浅坑里,水面漂浮着铁锈色的杂质和细微的尘埃。瘸婆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她蹲下身,枯瘦如同老树根的手指伸向那摊维系生命的浊水,准备像之前无数次那样,用这污浊勉强延续绝望的时日。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冷浑浊水面的刹那——
嗡!
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暖流,毫无征兆地从她指尖的皮肤下涌出!那感觉并非源自她自身,更像是沉睡在她体内、或者说流淌在这片被翠金光芒拂过的废墟深处某种力量,被这维系生命的渴望所引动!
一点极其细微、却纯粹无比的翠金色光晕,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骤然在她枯瘦的指尖亮起!光芒温柔地荡漾开,顺着她的指尖,丝丝缕缕地渗入下方那摊浑浊的死水之中。
奇迹发生了。
水面上漂浮的铁锈色杂质如同被无形的筛网滤过,迅速沉淀、消解。浑浊的水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澄清!那股浓重的铁锈和土腥味被一种难以言喻的、雨后森林般的清新气息所取代。清澈的水底,甚至能看到几粒之前被浑浊掩盖的、微小的石英砂砾在反射着管道口透来的微弱火光。
瘸婆如同被石化般僵在原地,枯瘦的手指悬停在变得清澈的水面上方,微微颤抖。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水中自己指尖倒映出的那一点尚未完全消散的翠金微光,又猛地看向水中自己那张布满深刻皱纹、写满惊骇与难以置信的脸。
净化!
她猛地缩回手,如同被滚水烫到。指尖那点翠金光芒已然隐没,仿佛从未出现。但那坑洼里清澈见底、散发着清新气息的水,却真实得刺眼。
管道内,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瘸婆身上,聚焦在她面前那摊清澈得不可思议的水上。死寂再次降临,比狼群围困时更甚,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惊悸。
铁砧脸上的茫然被彻底击碎。他看看那清澈的水,又猛地扭头看向管道深处那个沉睡的婴儿,再看看僵立在水边的瘸婆。一种庞大而陌生的、颠覆了他所有认知的力量感,混合着深入骨髓的恐惧和一丝……无法言喻的敬畏,在他胸腔里猛烈冲撞。他赖以生存的钢筋早已脱手掉落在地。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几下,最终,那总是吐出刻薄和怀疑的干裂嘴唇翕动着,目光死死锁住抱着婴儿、同样处于巨大震撼中的女人,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臣服的沉重:
“带上那孩子……”他艰难地吐出每一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像在搬动千斤巨石,“……一起走。”
星光依旧纯净,透过废墟高耸的扭曲骨架,在焦黑的大地上投下破碎的光斑。幻影站在一座半倾塌的混凝土高架桥墩上,极目远眺。背后裁决者的冰冷如跗骨之蛆,而那模糊梦境中根须缠绕枪管的画面,却如同烙印,在每一次心跳的间隙灼烫着他的意识。
视野尽头,那截巨大的地下管道口,终于有了异动。
一群渺小蹒跚的身影,互相搀扶着,如同迁徙的受伤蚁群,艰难地从那庇护所也是囚笼的管道口挤出,踏入外面更加广阔却也更加无情的废墟世界。铁砧走在最前面,他的断臂用脏污的布条固定着,空着的那只手紧握着一根充当拐杖的粗钢筋,背影绷得笔直,却透着一股被强行扭转方向的僵硬。瘸婆佝偂着背,被一个年轻人搀扶着,她不时回头,浑浊的目光似乎穿透距离,落在那抱着婴儿的女人身上。
那女人走在人群中间,怀中的襁褓裹得紧紧的。她低着头,每一步都迈得无比小心,仿佛怀抱着整个世界最脆弱也最沉重的珍宝。距离太远,幻影无法看清婴儿的面容,更无法窥见那双眼睛深处是否还藏着非人的光芒。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坚韧的生命力场,如同初生的火苗,从那襁褓中顽强地透射,与这片死寂的废墟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交融。
就在人群缓慢移动,即将隐没在一座巨大厂房废墟阴影中的前一刻,抱着婴儿的女人似乎心有所感,突然停下了脚步,抬起头,朝着幻影伫立的方向望了过来。
星光恰好穿过高架桥断裂的缝隙,短暂地照亮了幻影所在的高处。那一瞬间,幻影面具后的瞳孔骤然收缩!
女人怀中的婴儿,不知何时醒了。他小小的脑袋从襁褓中微微侧出,那双纯净的眼眸,正清晰地望向幻影——或者说,是望向幻影背后那截裁决者的残骸!
那双婴儿的眼瞳深处,一点极其幽微、却纯粹无比的翠金色光芒,如同沉入深海的星辰,清晰地亮起。而在那点翠金光芒的旁边,一道细若发丝、冰冷锐利的翠绿色竖瞳虚影,如同守护的毒蛇,悄然盘踞。
翠金与兽瞳,倒映着星光,也倒映着幻影背后那截冰冷扭曲的枪管残骸。
幻影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背部的布料传来,与那遥远婴儿眼中的光芒无声碰撞。他仿佛看到无数淡金色的、近乎透明的根须从废墟焦黑的土壤深处悄然探出,温柔而坚定地缠绕上冰冷的枪管,翠金色的光脉在根须中无声流淌,最终汇入那双倒映着翠金与兽瞳的纯净眼眸里。
人群最终消失在巨大厂房的阴影中,如同水滴汇入焦渴的荒漠。废墟重新被死寂和星光统治。幻影依旧伫立在断桥之上,如同一尊背负着墓碑的雕塑。背后裁决者的冰冷沉甸甸地压着,而那片被翠金光芒净化过的焦土之下,一些东西已经扎下了根须,缠绕着旧日的骸骨,等待着破土而出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