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第2页)

应淮序再清楚不过那是什么滋味，他曾在这痛苦中生活了数十年。那时候他被师尊强行留住，而现在师尊亦为他强行留下。或许他们本就该是两个世界的人，本就该永不相遇。

一旦相遇，就是灾难。

应淮序问：“人固有一死，师尊此举有违天道伦常，就不怕将来反噬吗？”

“天道？”决真子脸色还有些不正常的苍白，闻言却是嘲讽而又自负地一笑。

“我违逆天道的次数难道还算少吗？若要反噬，那便尽管来。人人都说天道不可挣脱，我偏不信。”

他声音低下来喃喃着，像是在告诫自己，又像是在说服他人。

“我偏要他活着。除非我死，他便只能留在我身边。”

应淮序垂眸，极轻极轻地叹息一声。

千万年过去，面前的人依然如此。

修士总以为自己超凡脱俗与凡人不同，其实又有何不同呢？他们一样奇怪，四面楚歌无路可走的时候，他们做着徒劳的坚持；海枯石烂山盟海誓的时候，却又等闲人心易变。

决真子受伤，不能立刻催动丹药。应淮序于是就在望舒宫中住下，他没想过逃走，就好像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命运一般。

第三日夜，门外传来兵器交织的声音。是簿疑放不下心打上山来救他。

决真子默然听着宫外的动静，冷笑一声：“他倒是对你很上心。”

“的确如此。我对明河也很上心，还望师尊不要伤害他。”

这话像是刺痛了决真子，他的声音变得冷戾：“他也不过只把你当做替身而已。”

“师尊这是以己度人？”

“三百年前，他得到预言，那个人会回来，为此他独自在银河驾驭金乌三百年。如今三百年已到，他离开银河转而对你示好。你以为他是什么意思？移情别恋吗？他不过是和我一样，都想要得到生壤，寻求一具可以安放神魂的身体罢了。”

“我为何不能认为他就是移情别恋？”

“你当然不可能。”

“师尊便这般笃定？”

“簿疑愿意为那人献出龙骨和龙角，为了那个预言，龙鳞也被尽数被挖去，龙血几乎流干。你不过区区生壤幻化而成的妖精，也好意思和那人相提并论？”

“我曾听说妖族和神族一样，会因为过分悲伤心碎而死。师尊是要叫我心碎而死，这样就不必动用其他手段，也能得到一具没有魂魄的身体。师尊是为了这个吗？”

“你既然知道，又何必问我？”

“师尊未免太残忍了。”

“不过一试而已。看你现在一切如常，那几分喜欢想来也是哄骗。也是，你没有心，又谈何对他上心？”

应淮序不再言语，离开决真子的寝殿，独自前往藏书阁。

他接下来一连几日都沉浸在此，连决真子伤好都没发觉。

在菩提嶂时的他是喜爱看书修炼的。或者也说不上喜欢，只是因为师长严厉，故而不敢懈怠，久而久之修炼就成了习惯。

他曾将菩提嶂上的藏书全部阅览过一遍，如今在望舒宫中看见一本新奇的剑谱便有些爱不释手。

他一面捧着剑谱，一面将一指为剑划出道道剑招。微弱的剑气出手后便很快消散在空气中，不会波及到周围物件分毫，却惊扰了两把古剑的沉睡。

剑匣中传来嘶嘶龙吟声，不等应淮序从书中的世界走出，两把古剑便飞出匣子，团聚在他身侧。

应淮序一怔。

“溯水？”

他刚伸出手，两把长剑就自动凑上来分享他的抚摸。

“我还以为你们都不在了。”

溯水剑争抢着要和应淮序玩闹，拼命往他身上凑，突然又立刻飞远，频频回头，像是在催促着什么。

应淮序不解其意，仍旧笑着看它们满房间飞来飞去，到最后又飞回他手中，牵引着他往窗边走。

还不曾走到，房门就被大力推开。木门弹到墙上发出哐当一声，房间里和乐融融的气氛一扫而空。

决真子立在房门出，看见面前的人就是一怔。

那人手执长剑，脸上笑意还未消散——和那个人一模一样，那个温和的、爱笑的、唯一会为他包裹伤口的人。

应淮序也看见了决真子。他恢复平常淡淡的模样，朝决真子行礼示意，随后就想离开，却在擦肩而过是被来人握住手腕。

“你究竟是谁？”

应淮序没有回答。

手腕上传来的力道越来越大，在决真子快要失控的时候，有人先一步替他作答。

“他自然是我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