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第 75 章

这话说出口，魔将一脸惊愕，花惊定却心中一松。

或许早就应该如此。

生壤是魔界至宝，六界人人都想要，却人人不得其法。就连代决真苦苦寻觅三百年，也再找不出另一块生壤。

世间罕有独一无二的生壤，加上三百年来四处搜寻的各种天材地宝，还有他尽心尽力亲手调教，这才养出一个小白来。

比他应云差得到哪里去？

凭什么就要给应云做替身？

花惊定的胸口有什么东西突然跳了一下，闷闷的疼。魔族是没有心的，胸膛中只是沉寂的死物，只有人族才有会跳动的、鲜活的心脏。可是这时，他竟因为平生仅有的一次感同身受，体会到人族的情绪。

捉摸不定的、动摇挣扎的情绪。

等所有情绪都平静，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地浮现——既然有别的方法可以战胜恐惧，他又何必去杀代决真。

代决真现在，难道还不够痛苦吗？

远处一牛一人已经躲在巨石阴影下休憩，花惊定静静看着，不自觉露出一个微笑。

其实这样也好。

就这样永远待在魔域槐陵，不再去插手修真界的事情。管得簿疑和代决真接下来还会闹出什么幺蛾子，反正他就和他家小白好好在魔域养花，那些阴谋诡计，他们魔域就不掺和了。

就在花惊定捂着心口感受那突如其来的一下跳动时，莲月空中垂丝海棠也瞬间花开满树。

莲月尊者有意折下一朵海棠花，又怕吓到依偎在身边的白鸽，故而只是低头轻嗅。

“我就知道他会反悔。”他轻描淡写地独自喃喃，“可惜箭在弦上，容不得他不发。”

白鸽梳理下一根尾羽，莲月尊含笑接过，轻轻抚摸了下小白脑袋，道了声谢。

白羽在他指间化作一张信笺，莲月尊提笔写下一行字，随后松手，那信笺就悠悠启程，飞向远处。

魔域中没有白天黑夜的区别，但应淮序的生物钟仍旧在发挥作用。

劳作一天后他已经极累，路过仍坚守在岗位上的魔侍，打招呼的声音都有气无力。回到寝殿后更是倒头便睡。

感应到他回来，正在处理政务的花惊定便也放下手里卷宗，朝寝殿走去。他此时并不困，不过长时间和小白同吃同住，倒也养出习惯了。

推开殿门看见床上隆起的一团时便是一笑。

他正欲走过去给应淮序掖好被子，突然感受到一股天崩地裂的威势。他立即回身放出防护罩将整座寝殿护住，然而在瘴气一般的界壁被撕裂后，冰霜立刻蔓延到任何地方。

花惊定的防护罩不过坚持几息，很快就被冰层冻裂，苍白的冰荆棘顺着裂痕爬进来，锋利的爪牙直取他的命门。

花惊定抗下这一击，防护罩碎裂的反噬却将他生生掀飞。不等他起身，长剑就已经来到眼前。

剑锋上还在淌血。

前来护卫的百十魔将甚至不敌来人一招，就落败于他剑下。花惊定心中恍惚了一下，这就是当世剑道第一人的实力吗？那把这剑道第一人逼至绝路的簿疑，又该是怎样的存在？

花惊定咳出一口血，把袖中之物往身后藏了藏。

在感受到代决真的气息后，他第一时间就将小白化为原形。生壤化形就是神明来了也看不出异常，代决真自然也无从发现端倪。虽然很笃定这一点，花惊定心中却仍是不免有几分紧张。

“百年未见，决真仙君剑法又高妙了许多。只是，一来我魔界就打打杀杀的，恐怕不太好吧？”

“淮序在哪里？”

“仙君找人怎么找到我这里来了？淮序……这名字倒是有些耳熟，莫非是您那位爱徒应云应真君？”花惊定讽笑，“仙君莫不是在欺负我槐陵地处偏远，孤陋寡闻，不知道那应真君三百年前就已经死了？还是说仙君自己魔怔了，不记得了？”

站在他面前执剑而立的决真子没有说话，不过指间轻轻撚动，冰霜便渐渐蔓延到花惊定腿上。

那冰层带来的绝非只有寒冷。被冻结的皮肤会变得毫无知觉，就好像那部分肢体已经先一步死去。这样的感觉在他极年幼的时候也有过一次，入梦杀人的魇君头一次被困在自己的梦魇中，没注意到身后白猫拱开他的手，爬到他腿上。

这样大的动静，应淮序就算原形是猪妖这会儿也该醒了。迷迷瞪瞪听见师尊的声音，他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睁开眼睛看见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又变回了白猫，挡在身前的花惊定在自己家被人打到吐血，然而最让他迷惑的是面前执剑而立的人。

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陌生。

凭空冒出来猫猫头，代决真自然也看见了。他双眸一缩，在看到那猫妖浑身雪白没有一根杂色时，眼中划过一缕失望之色。

应淮序被那视线看得心底发毛。师尊的神识几乎将他从头到尾扫了一遍，角角落落都没有放过，那样冷漠的视线，就像满室冰霜一样无情，堪称可怖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