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第 18 章
应淮序:“……”
你想得可真美。
他不痛不痒地反击道:“听闻魔界纵情声色,但修道之人清心寡欲,魇君既然来到望舒宫,还是客随主便的好。”
花惊定故作委屈:“小魔不远万里前来为真君贺寿,心中惟愿见一次清规剑的风采,难道真君连这个也不愿答应?”
见应淮序仍然没有松口的意思,花惊定露出一个暗藏深意的微笑。
“说来,本君前不久倒是见过一把好剑,通体漆黑与清规截然相反,但又隐隐可见些许联系。”
应淮序听出他话中的威胁意味。他口中明显是在说七星袭月剑,虽然按照剧情他应该不会做出对簿疑不利的事情,可若碧虚冥茫功都能交给正道修士,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这是明晃晃的阳谋,但应淮序不得不跳。
他捏着桌脚的手指紧了几分,不断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其实也没什么,就跟小时候过年被长辈要求表演一样,忍一忍就过去了。自己的生日宴嘛,不丢人。
就在他终于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准备一拍桌子答应下来的时候,身后有人轻轻拽了一下他的衣角。
“明河?”
“师叔的剑在我这里。”簿疑道,“不必劳累师叔,我可替魔君试剑。”
应淮序这才想起来,他的确把清规留在明河那里。
一是为了圆谎,证明清规的确与明河一见如故,所以久久不愿离开,也算是对前来欺负他的弟子的一种震慑;二是为惩罚清规在剑冢里意气用事自作主张。
应淮序有心阻拦,但座上决真子对簿疑主动解围很满意,已经开口道:“魇君可有不满?”
应淮序立刻看向花惊定,希望他能出声阻拦。没想到花惊定却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伏低做小道:“仙君开口,小魔哪里敢有不满?”
此事就这样敲定下来,所有人都感到满意,只有应淮序心怀担忧,害怕明河与清规配合不佳,在所有人面前闹出笑话。
全修真界稍有名姓的人都在这里了,若是出丑,后果不堪设想。
簿疑绕过桌案,正走向席间时,感到袍摆被人轻轻一扯。他回头,正好看见应淮序朝他招手:“明河,你来。”
殿中人都有意无意看向这里。
簿疑顶着众多若有若无的视线,在应淮序身侧跪坐下来,看着他不太熟练地将自己的护腕拆下,又擡头一笑,“伸手。”
簿疑依言伸手。
黑玉护腕质地绵密,尚留存着一分暖意,一截手指搭在上面,更显白皙莹润。指间仍旧是生涩的动作,一看便知很少这样伺候人。
殿中只有应淮序一人戴护腕。因为修真界并不怎么流行护具,一件有防御能力的法衣就能包含所有护具的作用。而应淮序戴这东西也不是为了防护什么。
决真子素来喜爱飘逸庄重的广袖长袍,上行下效,整个修真界都颇为崇尚大袖风气。
应淮序不耐烦广袖的繁琐,奈何师尊总是送他这样的衣服,他不忍心拂了师尊的好意。再加上平时总是站没站相坐没坐相,总害怕不慎把袖口精致的绣纹刮花或是弄脏,便让毕渊冰打了一对护腕,用来将袖口束紧。
他本来是想随便做一副皮的或是布的,师尊知道后,大手一挥,金的玉的送来一大堆。
应淮序稍稍倾身,拉近和簿疑的距离,温声安抚道:“舞剑在意不在势。明河随心便可,一切有师叔。”
绳子被小心地扯紧,在黑玉一侧打上个不算好看的结,又被轻轻拍了两下,“去吧。”
簿疑收回手,又一次对他行礼后,这才起身离开。
仙侍奏起悠悠仙乐,簿疑随之执剑起舞。
他舞剑时姿态恣意,形容潇洒,翻身挂影时水蓝剑刃上波光滟潋,凛凛剑意逸态横生,锋刃腾踏之处竟能听见淙淙佩环之声,同乐人的击节声相和而鸣。
清规剑本就是以水为刃,能舞出这个效果,已算是半个行家了。
应淮序心中担忧放下,却又升起疑惑。
这样的配合没有长时间的练习是无法磨合出来的,难道说这些日子明河一直都在用清规练剑?他对七星袭月剑的偏见已经浓烈到这个地步了吗?
若真是这样,魔剑何时才能成长到像剧情里那样强大?
花惊定还没蠢到在修道之人众目睽睽下做小动作,他观赏着剑舞,翘着腿喝着小酒哼着小曲,像个风流浪子寻花问柳,端的是很不正经,轻视的态度再明显不过。
一舞完毕,他仍旧摇头:“索然无味啊。”
应淮序拧眉:“对献舞之人出言抨击,如此不礼貌,这也是魔界的习惯吗?”
这话说得有些重了,然而花惊定反以为荣,面上笑意半分不减。他凑近应淮序耳边,将腔调拖得长长的,极具讥讽意味。
“要比礼貌,谁能比得过你?难道忘了——大楚兴,陈胜王?”
那双凤眸斜眼微睨,显得分外妖异。
他将声音压得更低:“你这么戏弄我,而我念在今日是你生辰,只把气撒在你师侄身上,这还不礼貌?你要实在不满意,就去抱着你师尊的大腿哭一场,看他会不会为你出手。”
他语气中带着明晃晃的恶意,应淮序心知此事无法善了,这人摆明就是来秋后算账的。于是吩咐簿疑回座,然后朝殿前的决真子略一摇头,示意要自己处理。
花惊定是魔界之主,论身份应与决真子这位正道首领相当。但他是弑父上位,另外三位魔君都是他的叔伯,论辈分其实应当被划入应淮序这一代。小辈打闹算不得什么大事,若决真子插手,性质就不一样了。
他面色平静地迎着魇君戏谑的眼神,沉默片刻后突然道:“魇君既然读过陈涉世家,不知有没有读过廉颇蔺相如列传?”
“什么——”
花惊定一句话还没说完,面前人一瞬间将酒杯重重砸下去,瓷器磕在桌角发出一声脆响,一块碎瓷便已经逼进他的脖颈。
注满精纯灵气的瓷片抵在皮肤上,轻易划开被层层剥削后的防御机制。
能大摇大摆进入宗门的护山大阵,不可能不付出代价,而这代价就是——一个元婴期修士也能轻易杀了他。
但是没有人会这么做,魔族阴险狡诈,敢来就必然留有后手。不管对方的保命底牌是什么,若一击不能杀了他,后患无穷。更严重的情况是,魔界必定会此视为宣战的号角,将六界再一次拉入战争中。
应淮序这样做了。
他朗声道:“魇君通读史记,在下不敢相比。魇君刚刚为明河伴奏,不知是什么曲子?请魇君为我再唱一次。”
花惊定看着他,没有开口。他眉眼间已经积蓄了一股阴翳之气,似乎风雨欲来。
应淮序却毫不退让,掌下微微用力,瓷片压进皮肤中,渗出点点血丝。
无声的拉锯战持续良久,最后花惊定松开眉头,一扯嘴角。
“不就是唱首歌么,何必喊打喊杀呢?”他是笑着说的,看上去想要缓和气氛,可是眼中却毫无笑意,“这是魔族的歌。”
他果真把之前的小曲唱了一遍,歌词的发音方式很是怪异,像是野兽的嘶吼,又像是飞禽的啸鸣。
他只唱了一小段,这样的结果应淮序还算满意。
他丢开染血的瓷片,好整以暇道,“明河记下,某年某月某日,魇君为我唱歌。”
魔族的身体素质极为强大,伤口很快就不再流血。花惊定摸着那块已经平整得像是从未受伤的皮肤,转身看见簿疑果然提笔在玉简上书写,不由发出一声冷笑。
他到底是没有再说什么。
一场宴席在众人各怀心思中结束。
花惊定最先离场,临行前一句道别的话都没说,和来时一样出其不意。莲月尊就有礼貌得多,向座上众人一一拜别,一点架子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