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削权不杀,天网自收(第2页)
良久,他提笔在卷末批道:“信立,则国可治;账清,则民可安。”
次日清晨,蔡旭坤拄杖登台,望着联审榜前新立的石碑——上刻“账法如天”四字,百姓绕行瞻仰,如敬宗庙。
他喃喃道:“天下财脉,终有归处了。”
风过碑林,卷起一角衣袍,也卷起一丝更深的思量。
蔡旭坤立于碑林风中,白发拂动,眼中却燃着少年般的光。
他转身望向陈子元,声音低沉却清晰:“火油一道,自董卓据函谷,便为军机专控,民不得炼,商不得运,连炊爨之用都须凭令支取。此非治国,乃以财为锁链,锁尽天下之手足。”他顿了顿,手中杖尖轻点石碑,“今账法既立,信道已通,何不废专营、开民炼?以‘格算’辨资质,以‘公算’定税额,以‘季报’明能耗——以账监代兵守,岂不胜于铁骑夜巡?”
人群微动。
这是自郑氏削权后,第一次有人提出彻底打破旧制的命脉。
陈子元未即答。
他立于坛侧,目光掠过百姓脸上尚未褪去的敬畏,又落回那卷《账信十律》上。
火油,是军需,是民生,更是权力的隐线。
若放之于民,乱则难收;若锢之于官,信则难立。
他沉吟良久,终开口:“可。”
一字如落子定局。
“但有三限。”他声如寒泉击石,“其一,炼油者须持‘格算证’,由训导团考其炉法、料源、排放三要,不合者不予准入;其二,纳‘公算税’,税入不归州府,直入中央账海,透明可溯;其三,每季公示能耗账,虚报者,削账权,三代不得复申。”
令下如风过原野。
当夜,凉州铁匠坊灯火通明。
老匠人捧出祖传炉图,指尖颤抖地抚过斑驳墨线。
有人跪在炉前焚香,喃喃:“我祖父烧炭三十年,死时罪名是‘私炼违禁’;我父改织麻布,仍被抄家……今日,我陈三铁,才算‘合法’。”
报名册连夜送至账政司,厚厚一叠,压弯了案角。
胡烈亲自查验,见其中竟有七家曾因“油案”流徙边地,如今携子归来,只求一纸凭证。
他闭目片刻,提笔批道:“准入。格算三日后开考。”
而大会最后一日,天光澄澈。
陈子元缓步登上联审坛最高处,手中捧出那只自幽州带回的幽黑密匣。
匣锁已锈,他以指轻叩,一声脆响,盖启。
无兵符,无密信。
唯有一纸泛黄绢图,展开竟是一幅“火政总图”副本,详载西至高昌、东抵渔阳的油脉走势、炼点分布、运输节点。
背面八字,墨迹苍劲——“西部已定,待主归。”
苏文谦的手书。
陈子元凝视良久,终未语。
他只命人取来素布,将图平铺其上,再取红笔,沉腕落点,圈出七条新漕道:自陇西穿祁连谷,经乌鞘,达敦煌;另分两支北入居延,南下羌中。
笔锋所至,如血脉新生。
“自今日起,”他声音不高,却传遍全场,“红票可兑油,账路通西域。”
话音未落,崔业自人群出列,身后百名账丞整衣跪地,齐奉一册新制典籍——《西部账政总录》。
首页墨字赫然:
“治世之基,不在马上,而在账上。”
风起卷页,仿佛天地共读。
而此时,成都方向,风雪初歇。
一队无旗马车缓缓南行,车轮碾过残雪,声轻如诉。
车内账匣层层叠叠,如山如海,每一匣皆封泥印信,标注着“金城油案”“狄道能耗”“枹罕兑点筹备”……
驿馆灯影下,黄琬之正伏案疾书。
窗外更鼓三响,她搁笔,将最后一行字轻轻圈定,合上卷宗——封皮上,墨迹未干:
《红票油政七道试行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