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是猫大王啊 作品

第351章 算死生

夜色如墨,金城郡府衙的灯火却亮得刺眼。

杜预坐在案前,指尖仍轻轻敲击着那只乌木算盘,声音清脆如骨节断裂。

他刚写下的“人心”二字压在砚台下,墨迹未干,像一道未愈的伤口。

窗外风声呼啸,似有千军万马奔腾而来,又似无数百姓低声哭诉。

他知道,那张红票织就的网,已不是刀剑能斩断的。

“不能查账,得乱账。”他再次低语,眼中寒光流转。

翌日清晨,三套“红票总库账”悄然流入市井。

一套出自临洮老账房之手,字迹古拙;一套仿成都中枢格式,连骑缝印都几可乱真;第三套则由杜预亲自设计,故意留下几处微小破绽,引人深究。

每本账册都写着同样的结论:成都府库早已空虚,红票兑粮不过权宜之计,不出三月,必成废纸。

流言如野火燎原。

短短两日,上邽街头已有百姓犹豫是否兑票。

更有几家粮铺悄然抬价,称“红票靠不住,白米要现钱”。

第三日午时,金城大仓前人头攒动。

一支兑粮队伍蜿蜒数十丈,士兵与百姓混杂其间。

忽然,一名粗布短打的汉子高举红票怒吼:“我这票是阵亡兄弟托付的抚恤!为何不认?”守仓吏面露难色:“此票编号不在册,恐为伪造。”话音未落,周围已有数人附和,骚乱骤起。

人群推搡中,那汉子撕开衣襟,露出胸前一道陈年刀疤,嘶声吼道:“老子替你们守边十年!如今连一口米都要骗?!”

混乱蔓延,仓门几近被挤破。

就在此时,一队青袍老者缓步而来,身后跟着崔业。

他未带兵卒,只携十二位乡老,皆是上邽德高望重之辈。

众人让开一条道,目光灼灼。

崔业立于仓前高台,取出一只铁匣——匣身烙有成都中枢火漆印,锁扣三重铜钥,正是陈子元亲授的“红票底账封存制”。

“此匣半月一启,由成都直封,地方不得擅开。”崔业声音不高,却穿透喧嚣,“今日,为证清白,当众查验。”

铜钥转动,铁匣开启。

内藏三联底账:一存成都,一留上邽,一随票流转;另有印鉴铜模一套,编号一一对应。

崔业亲手教老者核对票面暗纹与底账编号,一丝不苟。

一位白发老妪颤抖着接过自家红票,对着底账逐字念出:“七九三二……甲子年冬月十七,阵亡抚恤米五斗……我儿去年战死陇西道,这票是他同袍带回来的……”她抬头,眼含热泪,“你们说它是假的?”

全场骤静。

有人低头退后,有人默默收起手中传阅的“假账”。

那名闹事的汉子趁乱溜走,身影消失在街角。

可人群已不再躁动,反而围拢在铁匣周围,争相请乡老查验自家红票。

信任,正在以制度之名重建。

而千里之外,李息已潜入杜预幕府。

他以旧识身份求见,自称曾习账法于颍川,愿献“影饷票”之策,仿红票形制,发予士卒以为安抚。

杜预半信半疑,然军心浮动,不得不试。

遂命李息主持票制,限三日成样。

李息领命,暗中命匠人在纸浆中掺入特制槐汁——此物无色无味,遇水即显“伪”字,字迹细如发丝,非近观不可见。

第三日黄昏,大雨倾盆。

士兵冒雨持影饷票至仓前兑粮,仓吏依例以湿布擦拭票面防伪——这是李息提议的“验真之法”。

谁知布过之处,赫然浮现“伪”字,密密麻麻,遍布票面。

“他们连饷都骗!”一名老兵怒掷票纸于地,声震四野。

哗变在雨夜爆发。

两屯戍兵当场倒戈,挟持守将,斩关而出,旗头直指西南——成都方向。

与此同时,黄琬之率轻骑突袭贾诩残部最后税坊。

她不下令捕人,不审官吏,唯命封锁账册,调集二十名算吏,七日七夜不休,将所有明账、暗账、隐扣、虚录,尽数转化为“格算图谱”——纵横交错,如棋盘布列,每一格皆标注年份、项目、数额、经手人。 图谱成后,悬于上邽市集外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