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九言 作品

第二十八章(第2页)

但这一阵血雨腥风,尚未掀起大浪,就已被他亲自浇灭。

长安震惊:“世子爷,您的手背……”流血了。

卫子衍擡手一挥:“无事。”

他这又继续款步走在甬道上,头也未回。

卫子衍的思绪回到数年前,他尚且年幼,一次给母亲请安时,见母亲大清早便已是伶仃大醉,她像就一个没有心的酒鬼,说着世间最无情的话。

“你与你长姐加起来,也不如慎之。”

慎之,是霍晏礼的字。母亲视他如命。而长姐与他,不过就是母亲嫁入卫家之后,完成的生儿育女的任务。

回忆悄无声息,却生了刺儿,每每拿出来回想,定会让人血肉模糊。

卫子衍继续往前走,长安和钟北紧随其后,他二人噤声不语,自是意识到世子爷不对劲了。他们家的世子,少有失控的时候。

怎么?

世子爷不接赵小公子去青玉阁了么?

卫子衍款步往前走,长安与钟北一路疾奔,才勉强跟上。

夕阳逝去,黑暗来得肆意张扬,仿佛要将这尘世的喧嚣尽数吞噬。

到了华灯初上的时候了。

小径两侧种了成排的苍天巨木,挡住了苍穹的月色,伯府的下人还没来得及掌灯,四下一片幽黑。

不远处传来稀稀索索的动静时,卫子衍倏然止步。

长安和钟北也默契的及时刹住了步子。

王长岭猥琐气愤的声音传来:

“叶棠那个小/贱/蹄子!给脸不要脸!小爷我看上了她,便是她的福气!”

“胆敢对小爷下手,她必然是没见识过小爷的厉害!”

“今晚小爷就让她知道,何为叫天天不应!”

王长岭苏醒后,一直耿耿于怀,虽说服用汤药过后,身子骨一直亏虚,但实在难以咽下这口气。他是土生土长的京都人士,少时家中尚且勋贵,过惯了奢贵的日子,他自诩身份地位高于叶棠。

他的示好,却是惨遭叶棠强势回绝,自是让他丢了颜面。

今日在荷花塘底,叶棠更是要杀他。

所以,王长岭咽不下这口气,便拖着病体来到了厢院,打算给叶棠一点教训。他可是王家子嗣,叶棠在京都却是人生地不熟,到了此刻,王长岭仍旧自信的认为,叶棠这朵镀金的牡丹花,是属于他的。

而就在王长岭带着两名小厮鬼鬼祟祟,欲潜去汀兰苑时,忽然一道人影闪过,在王长岭来不及惊叫出声时,那道人影一脚踢向王长岭的跨/下,力道之大,直接将王长岭踢翻。

王长岭一声闷哼,鲜血喷涌而出,昏迷之前,只能看见一道高大颀长的身影。

那两名小厮被黑影一手扭断了脖颈,当场毕命。

整个过程极快,不过才两息之间。

长安和钟北目睹一切,直接僵住:“……”

世子爷怎么也像表小姐一样,喜欢废了男子的……根?!

王公子醒来后,必定是太监了啊!

他二人双腿一拢,顿觉得跨/下一阵凉飕飕。

卫子衍未做任何解释,方才此举看似仅仅是发/泄/情绪。

他衣袂一拂,继续往前走,对王长岭的死活视而不见。

长安和钟北默不作声的紧跟其后。表公子的浪荡之言,他二人也听得一清二楚,无疑,表公子是该死啊。谁让他刚好这个时辰出来作恶,正巧撞在了世子爷的枪口上了。若非是看在三房的面子上,表公子已经呜呼归西。

不过,王公子这一残,表小姐日后可以清静了。

长安灵光一闪,总觉得世子爷方才那一脚不仅仅是发/泄愤怒情绪,会不会是替表小姐出头……

长安一愣。

不对,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世子爷心中无女子!

夜风拂窗,茜窗上落下星星点点的影。

叶棠又梦见了前世。

还是叛军攻城的那一日,她被徐侧妃刺瞎了双目,危机之际,一身着银甲的男子来到她面前,将她带出了杀戮不绝的宫廷。

她什么都看不见,四处皆充斥着血腥味,让她也无法闻到男子身上的气味,可她的手无意识的触碰到了一块麒麟玉佩,叶棠询问男子是谁,得到的回复,却是男子的缄默。

叶棠可以感觉到男子一直在凝视着她。

男子必然认得自己,定是自己的旧相识。

可她在京都撩拨的男子太多,她无法判定究竟是谁。

突然失明的人,很难适应黑暗,会被无尽恐惧所包围,迫切的想知道她身边的人究竟是谁……

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让叶棠从梦中惊醒。

梦里的焦灼在苏醒的瞬间就消失了。

因着,她已笃定救命恩人,便是卫子衍。

“怎么回事?”叶棠隔着薄纱幔帐询问一声。

拾翠在门外大喊:“大小姐,出事了!表公子吊死在了咱们院外的歪脖子树上!”

叶棠的困倦一下就消失殆尽,猛地惊坐起。

王长岭……他死了?

长安街,夜色迷离,京都最繁华的街市,几乎是彻夜不打烊,四处火树银花不夜天。

大燕京都城的夜场,是全天下百姓都为之渴望之地,这里聚集了京都权贵,有最艳的美姬、最烈的陈酿、最浪的歌舞。

水云间的二楼雅间内,临窗的位置上,太子与卫子衍正持盏对饮。

太子是个风流人物,不喜端着,见卫子衍眉目冷沉,笑说:“慕卿,你寻常不饮酒,不成想酒量甚好。”

卫子衍稍缄默,薄唇扯出一抹浅笑:“殿下褒赞了。”

太子探头,朝着长安街的夜市望过去,看见几道鬼鬼祟祟的人影,挑了挑剑眉,意味深长:“慕卿,看来盯着你的人不少啊。”

卫子衍从离开永宁伯府起,便有探子一路跟随。

卫子衍轻笑:“我都不在意,难道太子殿下在意?”

太子朗声一笑:“孤会怕什么?孤巴不得旁人以为,你与孤交情甚笃呢,就怕孤的皇弟心中难安呐。”

二皇子是太子的劲敌,两人年纪相仿,背后实力可分庭抗礼。

而卫子衍是一个关键人物。

卫子衍将来站在哪一队,将会在很大程度上决定对方的成败。

卫子衍只淡淡笑过。

这时,太子擡手拍了拍巴掌。

几息过后,便有四名美姬从屏风后面盈盈走出,美姬皆是芳华妙龄,薄纱裙裳勉强遮体,浓妆艳抹的面容呈现出不符合年纪的艳媚,浮香四溢。

卫子衍眉心轻蹙,很不喜欢这股浓郁香气。

太子笑道:“慕卿,这四人名唤春、夏、秋、冬,算是孤赠予你的弱冠之礼。”

卫子衍十六岁大办过一次小成人礼,提前加冠了。

但其实,他下月才是真正的二十岁。

但大长公主似乎根本不在意这桩事。

她倒是将霍晏礼的二十岁生辰记得清清楚楚,几个月前就准备好了弱冠礼。

“奴家给卫世子请安。”四名美姬福了福身,嗓音甜腻如糖。

卫子衍面色更冷。

太子十分了解他的秉性,解释说:“慕卿,你与孤都是师从鹿先生,算是同门师兄弟。

孤知道你自幼苦学极阳之功,着实辛苦。你也不必再担心破戒了,这四位美人便是孤赠予你的暖床贺礼。”

太子擡手拍了拍卫子衍的肩,上下打量了他,唇角笑意更甚。

卫子衍:“多谢殿下,我不感兴趣。”

太子稍一愣,脸上露出狐疑之色:“不是……慕卿,你如何会不感兴趣?是美姬不够貌美?还是你……另有隐情?你……该不会是那条道上的人吧?”

卫子衍:“……”哪条道?

太子挤眉弄眼。

卫子衍顿时明了,他本不擅解释,却是脱口而出:“不是。”太子当真会胡扯!

太子还想揪着卫子衍不放,干脆彻夜长聊,如此,他的那个皇弟,八成会开始殚精竭虑。他就想看到竞争对手焦灼难安。

就在这时,长安疾步走来,在卫子衍身侧道了一句:“世子爷,表小姐出事了。”

卫子衍捏着茶盏的动作一滞:“怎么回事?”看似语气清冷,不甚在意。

长安如实答话:“王长岭死在了,证据都指向了表小姐,王家登门闹事,三房极力维护王家呢。”

卫子衍眉心蹙得更紧,下一刻就起身告辞:“殿下,今日就此别过。殿下的好意,慕卿心领。”

一言至此,卫子衍带着人离开。

太子眸色微眯,轻挥手指,问了身侧之人:“慕卿几时开始在意一个女子了?去查清楚,是哪位表小姐,姓甚名谁,哪家的女子,是何相貌。”

“是,殿下。”

太子倚窗往下探去,很快就看见卫子衍策马扬长而去,归途匆匆。

“有意思了。”太子自言自语。

他很好看卫子衍,但这厮从无软肋,也没有弱点。

人呐,只要有了软肋,才好拿捏。

不过,太子怀疑,这是卫子衍故意演戏给他看。

卫子衍不慕权势金钱,对美/色素来无感,又岂会在意什么表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