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6章 何苦(第2页)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意志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浮木，艰难地挣扎出意识的泥沼。
他“睁开”了星痕之眼。
首先“看”到的，依旧是那片蠕动扭曲的暗红镜壁穹顶，如同巨大的生物腔室。空气中弥漫的灼热与硫磺气息依旧浓烈，但那股令人窒息的毁灭威压似乎暂时蛰伏了。他发现自己和青瓷依
旧躺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但身体周围多了一层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暖意，如同无形的薄膜，隔绝了大部分外界恶劣环境的侵蚀。
他下意识地“内视”。逆向星痕依旧布满恐怖的裂痕，黯淡无光，如同破碎的琉璃勉强粘合在一起。灵魂深处的剧痛并未消失，只是被一股温厚的力量暂时压制。但让他心神一震的是，他发现左手的无名指上，多了一枚毫不起眼的暗红色指环！指环造型古朴无华，材质非金非石，触感温润，正散发着那股守护着他的微弱暖意！更奇异的是，指环内部似乎流淌着一种极其隐晦、与这片熔炉核心空间同源的脉动！
这指环…是那神秘老者留下的！
张九思猛地“看”向身旁的青瓷。她依旧昏迷着，脸色苍白，但呼吸平稳悠长了许多。她的右手无名指上，同样戴着一枚一模一样的暗红指环！指环散发的微弱暖意同样笼罩着她。
青瓷手边，那块布满裂痕的星髓石，依旧黯淡地躺在那里。但张九思敏锐的星痕视觉察觉到，星髓石核心那点微弱的星主本源印记，似乎比之前…凝实了极其细微的一丝？仿佛在沉睡中得到了某种极其缓慢的滋养？
是那老者的力量！他不仅救了他们，还用这神奇的指环暂时护住了他们！
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对那神秘老者的感激瞬间涌上心头。但紧接着，镜渊冰冷的警告（「抉择…献祭…」「平衡之镜…静候…汝之…牺牲…」）和那双熔金竖瞳带来的恐怖压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这份庆幸冲散。
这里太危险了！必须尽快离开！
张九思挣扎着，试图调动一丝力量坐起身。但仅仅是意念一动，逆向星痕的裂痕便传来针扎般的剧痛，灵魂深处如同被重锤敲击！他闷哼一声，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眼前再次阵阵发黑，几乎再次昏厥过去。
太虚弱了！强行催动星髓石净化锚点的代价，远比想象的更可怕。他此刻的状态，比凡人还要脆弱！
就在他因剧痛和无力而心生焦躁时——
嗡…
一声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嗡鸣，在他意识深处响起。
是玉笛！
张九思心神猛地一紧，循着感应“看”去。只见那柄同样遭受重创、跌落在一旁的玉笛，此刻正散发出极其微弱、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的金色光晕。笛身之上，那代表着宇宙星轨秩序的古老纹路，正极其缓慢地、艰难地自行流转着。每一次流转，都从这片熔炉核心的空间中，汲取着极其微弱的地火能量，转化为一丝丝精纯的星轨之力，反哺着自身，也极其微弱地滋养着张九思那遍布裂痕的逆向星痕！
它在自行修复！虽然速度慢得令人绝望，但这无疑是一线生机！
张九思压下心中的焦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不再试图强行动作，而是将全部残存的意念沉入体内，如同最耐心的匠人，引导着玉笛反哺而来的、微弱却精纯的星轨之力，小心翼翼地浸润、梳理着逆向星痕最细微的裂痕。
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如同用最细的绣花针在破碎的灵魂上穿针引线。但他别无选择。
时间在无声的修复与煎熬中再次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当张九思感觉逆向星痕最表层的几道细微裂痕似乎被星轨之力暂时弥合，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力量感时——
“嗯…”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梦呓般的呻吟，从身旁传来。
张九思心神剧震，猛地“看”向青瓷！
只见她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极其微弱地颤动了几下。随即，那双紧闭的眼眸，艰难地、缓缓地睁开了一丝缝隙。初时，眸中还带着深深的迷茫与虚弱，如同迷失在浓雾中的旅人。但很快，那眸中的迷茫被震惊与痛楚取代！
她看到了头顶那蠕动扭曲的暗红镜壁穹顶，感受到了空气中浓烈的硫磺与毁灭气息，更感受到了自身枯竭到极致的本源和深入灵魂的疲惫！昏迷前最后的记忆——遗忘回廊的绝望、锚点意识的失控、张九思最后的疯狂与惨烈——如同潮水般瞬间涌入脑海！
“九思！”她失声惊呼，声音沙哑而虚弱，带着难以言喻的惊恐与担忧，猛地想要坐起。但身体刚一动弹，便如同散了架般剧痛袭来，让她眼前发黑，重重地跌回地面，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
“别动！”一个清晰的意念，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通过两人之间那无形却紧密的星痕连接，直接传入青瓷的意识深处。
青瓷身体猛地一僵，艰难地转过头，看向声音的来源——或者说，意念的来源。
映入眼帘的，是张九思同样虚弱不堪、布满血污的脸。他双目紧闭，眉头紧锁，脸上残留着痛苦的神色。但让她心脏如同被狠狠攥住的是，她清晰地看到了他裸露手臂上，那遍布的、如同破碎瓷器般的恐怖裂痕！那是逆向星痕的伤痕！比她昏迷前看到的更加触目惊心！裂痕深处，甚至隐隐透着一丝不祥的灰黑气息！
“你的星痕…！”青瓷的声音带着颤抖的哭腔，巨大的心痛与自责瞬间淹没了她。为了救她，为了净化雾镜界，他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
“无妨…
死不了…”张九思的意念再次传来，带着一种刻意伪装的平静和一丝劫后余生的疲惫。他“看”着她，通过星痕的共鸣传递着安心的情绪。
青瓷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她看到了张九思左手无名指上那枚暗红色的古朴指环，也感觉到了自己右手无名指上同样的存在，以及指环散发出的微弱暖意和守护之力。
“这是…？”
“一个…神秘老者…”张九思的意念断断续续，将昏迷前最后看到的熔金竖瞳、老者出现、压制竖瞳、留下指环的过程，极其简略地传递过去。
青瓷听得心惊肉跳。熔金竖瞳…噬界古兽…初代镜侍的封印…神秘老者…信息量巨大，每一个都足以让她心神剧震！尤其是那双熔金竖瞳带来的恐怖压迫感，即使只是通过张九思的意念传递，也让她灵魂深处泛起冰冷的寒意。
“镜渊熔炉…核心边缘…”青瓷艰难地消化着这些信息，苍白的脸上布满凝重，“这里…太危险了…我们必须…尽快离开…”她尝试调动体内残存的力量，却发现星主本源如同彻底干涸的枯井，连一丝涟漪都无法激起。眉心星纹黯淡无光，手边的星髓石也毫无反应。
绝望再次涌上心头。没有力量，如何在这绝地求生？
就在这时，青瓷的目光落在了自己右手那枚暗红色的指环上。指环温润，散发着微弱却坚韧的暖意。她心中一动，尝试着，极其微弱地将一丝意念探入指环之中。
嗡…
指环内部，那如同凝固岩浆般的暗红光晕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一股极其隐晦、带着灼热地脉气息的暖流，顺着她的意念反馈回来。这股暖流虽然微弱，却异常精纯，带着一种滋养万物的厚重感。
青瓷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她强忍着身体的剧痛，集中全部残存的意念，小心翼翼地引导着指环反馈的这股微弱暖流，如同引导着最珍贵的甘泉，缓缓注入自己眉心那黯淡的星纹之中！
温润的暖流如同初春的细雨，浸润着干涸的星纹。虽然这点力量对于她枯竭的本源来说如同杯水车薪，但却带来了一种久旱逢甘霖般的生机感！那沉寂如死水的星主本源，似乎被这同源却异质的地脉暖流轻轻触动，极其极其缓慢地…苏醒了一丝！
有效！
青瓷精神一振！她不再犹豫，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全神贯注地沉浸在这缓慢的滋养与恢复之中。指环的力量虽然微弱，却胜在持续不断，且与这片熔炉核心环境隐隐契合，汲取转化起来似乎更加容易。
张九思也感应到了青瓷的变化，心中稍安。他同样沉下心神，一边继续引导玉笛反哺的星轨之力修复自身星痕，一边也尝试着将意念探入自己左手的暗红指环。
指环反馈的暖流同样涌入他的逆向星痕。这股力量与他自身星痕属性并不完全契合，甚至带着一丝灼热的地火燥意，但其中蕴含的坚韧厚重的滋养之力，却对他那破碎的星痕有着难以言喻的好处。如同久经干旱的裂土，终于等来了滋养的泉水，虽然泉水带着些许杂质，却能让大地重新焕发一丝生机。
两人就这样在死寂而危险的熔炉核心边缘，靠着神秘老者留下的指环和自行修复的玉笛，如同两株在绝壁裂缝中顽强求生的幼苗，一点一滴地汲取着微薄的养分，艰难地修复着残破的身躯与灵魂。
然而，这片空间的主人，并未真正沉睡。
就在青瓷引导指环暖流滋养星纹，心神沉浸最深的那一刻——
前方那片蠕动扭曲的暗红镜壁深处，那双如同熔金铸造的冰冷竖瞳，毫无征兆地再次睁开！这一次，它的目光不再漠然，而是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和一丝…仿佛发现了有趣猎物般的残酷兴味！
竖瞳的视线，穿透了空间的阻隔，精准地落在了青瓷眉心那正被指环暖流滋养的、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的星纹之上！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隐晦、更加凝练、充满了贪婪与吞噬欲望的恐怖意念，如同无形的毒刺，无声无息地、狠狠刺向青瓷毫无防备的灵魂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