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一九章
薛平安不知何时，也放慢速度，骑在车旁。
听到细雨的问话，他忍不住开口，“先祖定山公当年划圈，是以并州北边的林麓山、东边的狼毒山、以及沣江为界，形成一个圈，圈子里便皆是并州土地。”
言语中难掩骄傲。
北边的林麓山，山势险峻，多悬崖峭壁，山道崎岖难行，乃并州城的天然屏障之一。
东边的狼毒山，山深林密多瘴气，且山里野兽众多，野狼群尤其多，则是另一道天然屏障。
由西向东的沣江，因河道落差明显，导致水流湍急，且江面宽达十余丈，则是并州城的第三道天然屏障。
三道天然屏障，围出了如今的并州城。
林麓山与沣江交汇处，则形成了一道天然形成的关隘口，先祖定山公将此处命名为英雄关。
前朝有娘子关，本朝有英雄关。
英雄关易守难攻，常年驻扎着两万装备精良的薛家军，守卫着并州城的安危。只要守住了英雄关，并州就能安枕无忧。
细雨听得一脸懵。
陌生的山名、江名、关名，听得她一头雾水。
对于夏朝疆域了解甚微的细雨，不耐烦听这些陌生地名。她眨眨眼，看向薛平安，“那圈起来的地盘，到底有多大？”
多大？
薛平安想了想，给了个答案，“大约如今闵州的四分之一大小。”
这么小？
细雨难掩失望。
“薛秧子，你家那先祖到底怎么回事？自己给自己划地盘，也不知道划大一点。”
多好的机会啊，自己给自己划地盘——若是她，她直接将夏朝一划两半，索性一人一半拉倒。
薛平安苦笑。
小道长这是嫌定山公当年划得地盘小了？
就这点地盘，姜氏朝廷都想反悔。
“当年之事究竟如何，如今已不可考，”薛平安道，“但我相信先祖定山公在当时，一定是做了最好的选择。”
若是如小道长所言，一笔下去半壁江山，恐怕才安稳的天下，又将起干戈。
这不是定山公想看到的。
但是，先祖定山公也没有一味退让，而是......给子孙后代划了个最易守难攻的地盘！
“易守难攻？”细雨面露不解，“怎么个易守难攻法？”
她怎么不信呐。
当初建立夏朝的那个皇帝是个傻的不成？还给薛家先祖划个了易守难攻的地盘......他就不怕养虎为患？
薛平安：......
他默默看向一脸疑惑的小道长。
方才，他详详细细讲了一遍并州城的周边地貌，小道长听得貌似很认真，可他怎么觉得......小道长一句都没听懂？
若是听懂了，就不会对“易守难攻”这四个字，心存疑惑。
摸摸鼻子，他无奈答道，“怕，自然是怕的......只不过，为了收买民心，朝廷刚下旨先祖定山公自划地盘，那份旨意就传扬了出去，昭告天下。”
昭告天下，意在向天下民众颂扬新皇的仁德与宽厚。
他笑了笑，“若是朝廷敢反悔，出尔反尔......”
那善待功臣，显示新皇仁德宽厚所收获的民心，恐怕瞬间就会失去。而一个失了民心的皇帝，就算坐上那高位，也坐得不安稳。
诸多因素，掺杂其中。
最后，姜氏朝廷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先祖划好的地盘。
也就是如今的并州城。
“等等，”细雨听出不对，“并州城？”
并州并州，她一直以为并州就像闵州一样，有许多个城池和村镇......可方才，薛平安分明说得是并州城。
并州城？
并州是一座城，而非一个州？
看着小道长脸上不加掩饰的惊讶，薛平安再次摸摸鼻子。
“不错，并州是一座城，它......”
“你慢着慢着......”细雨伸手，阻止薛平安继续开口，“......你的意思是说，你家先祖划了半天，只给自己划来了一座城？”
薛平安噎了一下。
并州是一座城不假，可这座城，足足占了闵州的四分之一大小......单论面积，并州城也可称之为夏朝第一大城池。
他一时不知从何讲起，才能让这位对夏朝疆域一无所知的小道士，明白为何并州是一座城，而不是一个州。
“细雨！”
苗妩出声，解救了薛平安。
“二百多年前，薛定山以山脉河流为界，划出了自己的封地。”
“封地之内，有十余个县镇……这十多个县镇，与当时的并县一样，人少而地荒。”
“后来，薛定山又向朝廷请恩旨，召天下流民前往并州开荒，定居......”讲到这里，苗妩语声稍顿，一抬头，便瞧见了一脸迷茫的小道士，还有与她同样迷茫的大白和小纸。
苗妩：……
好吧，看来讲是讲不明白了，那索性画出来好了。
一声长“纡——”，疾驰的马车慢慢减速，在道旁停下。
车厢里，挤满了人。
除了细雨，大白，大白头顶的小纸，苗妩外，还多了两位——薛平安和薛五。
挤了这么多人，车厢却不显拥挤——倒不是正阳宫的车厢宽敞的缘故，再宽敞的车厢也挤不了这么多人——车厢如此宽敞，自然是苗妩施了可增加空间的术法。
一张白纸，被托起贴在车壁上。
苗妩以手为笔，朝着白纸上一点，白纸上落下一个黑点。
“这个黑点，便是当时的并县，”苗妩指尖不停，在黑点四周连点数下，“这些黑点，便是当时归于并州的其余县镇……”
指尖上移，苗妩画出一座呈东西走向的山脉，“这是林麓山。”
随即，另一座南北走向，与林麓山相交的山脉跃于纸上，“这便是毒狼山。”
红袖一拂，两座山脉旁赫然出现各自的名字。
随即，在两座山下方，又出现一条从西向东，顺着狼毒山拐弯的河流——“这便是沣江。”
——薛平安讲了半天，没让细雨听明白。苗妩简简单单，三两笔绘出的简略地形图，倒是让她看明白了。
“啪！”
细雨以拳击掌，一脸恍然。
“我明白了！这两座山，一条河之间的这片空白处，就是当年薛定山划下的地盘——也就是现在的并州！”
“不错！”
苗妩欣慰点头。
可算是把小道士教明白了。
她指着白纸上被山脉河流圈起的地方，“方才讲了，薛定山向朝廷请恩旨……当时新朝初立，新皇虽登基但皇位还不稳，他不敢与薛定山这样的开国之臣撕破脸，捏着鼻子，批准了这道恩旨。”
“恩旨昭告天下后，有近十万百姓前往并州，落户定居。”
“而薛定山也将封地内原有的县镇全部撤销，合而为一，统称并州！”
如今，当年的十万百姓、五万薛家军在并州繁衍生息，人口已达两百万之巨，乃当之无愧的夏朝第一城。
细雨摸着下巴，拧着眉头，看着车壁上的那张白纸。
两座山，一条河，就是“易守难攻”了？
她伸长胳膊，指向林麓山与沣江之间的空白之处，“还易守难攻？从这里打进去，不就行了？”
“那里就是英雄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