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一八章

那个镇子人很少，从镇中穿过的时候，细雨也察觉到了。察觉到了，但她没在意。

人少也算个事？

自从拐道并州，一路往东，途经的村落和镇子，十个有六个都人烟稀少。过马村都算人多的，庙李镇就很冷清。

可庙李镇虽说冷清，却也不像方才那个镇子那般生机黯淡，死气沉沉。

原来，镇上的人是跑了？

跑哪去了？

细雨一脸疑惑，看着苗妩。

“当然是跑到没有战乱，能安生活命的地方去了......”苗妩耐下性子，引导小道士自个去思考，“......细雨，方才经过镇子，你可看清镇上留下的都是些什么人？”

什么人？

细雨闭上眼，开始回想——

粮油铺打哈欠的伙计，面色腊黄，似有病容。

布庄里那个掸灰的伙计，同样身形瘦弱，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至于年纪嘛，应该不会太年轻。

至于另一个打瞌睡的食肆账房，脑袋上也是花白一片。

至于其它的铺子，要么关着，要么虽然开着，但店里没人，她没留意。

可留意到的这三个铺子，也足以说明问题——细雨蓦地睁开眼，转头看向抛在身后的镇子。

“留下的多是些体弱多病，或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她皱着眉，“......年轻力壮的，都跑了？”

“是啊，年轻力壮的才有力气跑，也有更多机会求得生路。”

苗妩答得轻描淡写，她抬眼，看着细雨不可置信的神情，摇头轻笑，“年轻的跑了，老弱的自愿留下，不愿成为儿女拖累......所谓用心良苦，不谓如是。”

细雨没说话。

她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思考过，留在镇上的那些人，是他们自愿留下的？因为他们老了，病了，一起逃难会成为拖累，所以......就留下了？

留下了，却对以后的日子没了盼头。

生了病的，自觉时日无多。

年纪大的，也觉得活得够了。

所以，苗姐姐说，他们是有一日算一日的活着，没了盼头？

“可留下的这些人，也是走的那些人的父母，长辈，他们，他们怎么能......怎么能就将人丢下，一走了之呢？”

细雨不解又气愤。

镇上的那些老人，让她想起了师父。

师父也老了，可她绝不会将师父丢下。镇子上跑了的那些人，真是丧了良心！

“你说得对，那些人这么做的确不对，”苗妩瞧着气愤的小道士，“可他们又有什么法子呢？”

世道如此，活着艰难。

而并州，又离这里太近了。

去年四月，战事初起时，镇上有权有势的富户应该就跑了一批......当然，跑了的只是少数，大多数镇民还在，镇子还显得一切如常。

临近年关，过马村的赵木匠还带着妻子织的布，来到镇上卖给了布庄——当然，价钱被压了不少。

苗妩听到虎子娘抱怨过，但那妇人只是抱怨，并没想到压价的后面，代表的是什么。

卖布的银钱，又买了年货回家——这说明至少在年关前，镇子上还一切如常，各个铺子都照常营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