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所以的白马非马 作品

第2章 燕国风云

蓟城,燕王宫。

朔风如刀,卷着铅灰色的云,狠狠压在蓟城低矮的城头之上,让这座城池更显萧索……

内殿之中,炭火烧得并不旺,一丝若有若无的寒气从门窗的缝隙中钻进来。

曹丕独自一人立于巨大的舆图之前,身着一身玄色常服,那张曾经丰神俊朗的脸庞,在数次惨败与屈辱的磋磨下,早已失去了光彩,只剩下一种被酒色掏空后的苍白与阴鸷。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在地图上。

豫州、兖州、徐州……那些曾经属于他曹氏的膏腴之地,如今都已涂上了刺眼的赤色……

而他的大燕,只剩下被挤压在东北一隅的幽、平二州,以及刚刚被司马懿稳住的冀州、青州的部分郡县。

他就如同一头被猎人逼到了悬崖边的困兽,身后是万丈深渊,眼前却尽是虎视眈眈的敌人……

“咳……咳咳……”

一阵剧烈而压抑的咳嗽声从殿外传来,打断了曹丕的思绪。他没有回头,只是冷冷地开口:“都进来吧。”

殿门被缓缓推开,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而入。

为首的是坐在轮椅上的程昱,由两名内侍小心翼翼地推着。

这位追随了曹操一生的谋主,如今已是风中残烛,蜡黄的脸上泛着死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喘息,仿佛随时都会耗尽最后一丝生命……

跟在他身后的则是司马懿。

他依旧是那副恭谨谦卑的模样,低眉顺眼,仿佛是这宫殿中最无害的影子,可他越是如此,曹丕心中那股无名的烦躁便越是强烈。

“陛下。”

程昱在轮椅上艰难地拱了拱手,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

“老臣……听闻陛下这几日又因心中烦闷,彻夜饮宴……龙体万金,还望陛下保重。”

“保重?”

曹丕猛地转过身,眼中迸射出压抑不住的怒火与自嘲。

“仲德,你看看这地图!刘瑁如今坐拥中原,兵精粮足,朕的燕国只剩下这弹丸之地,苟延残喘!你让朕如何保重!”

说到最后,他几乎是嘶吼出声,胸膛剧烈地起伏,脸色因激动而涨得通红,随即又是一阵虚弱的咳嗽。

这几日,在极度的压力下,他沉溺于美酒与美人之中,用最原始的欲望来麻痹自己,可每当午夜梦回,那封诏书上的字句,便如烧红的烙铁,一遍遍地炙烤着他的灵魂……

“陛下息怒……”

司马懿连忙上前一步,躬身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昔日刘邦亦有彭城之败,霸王亦曾兵败垓下。只要根基尚在,我大燕便有卷土重来之日!”

“根基?”

曹丕冷笑一声,指着地图上那狭小的版图。

“仲达,你告诉朕,根基何在?人口、钱粮、兵马,我们哪一样比得过刘瑁?如今他推行府兵制,藏兵于民,国力只会蒸蒸日上。

而我们呢?坐困愁城,此消彼长,不出五年,不!三年!刘瑁的势力便会远远超过我们,到那时,我们拿什么来抵挡?”

殿内陷入了一片死寂,曹丕的话,是血淋淋的现实,无人能够反驳……

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程昱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他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待气息稍平,他才抬起那双浑浊却依旧锐利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开口:“陛下……南路已绝,或可图之于北,求之于东。”

“北?东?”

曹丕眉头一皱,目光重新落回地图上。

“然也!”

程昱喘息着,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

“刘瑁虽强,但他新得数州,人心未附,府兵新制,根基未稳,数年之内,必将以安抚内政为主,无力北顾。这便是我大燕……最后的机会!”

他伸出枯瘦如柴的手指,颤巍巍地点向地图的东北角,那片在汉人眼中近乎蛮荒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