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鞭毛虫的老金龙 作品

第638章 葬神渊的变化

接上回,时空的褶皱在张诚君一步踏出后骤然平复,如同被无形巨手抹平的绸缎。他重新踏足的地方,空气中依旧残留着狂暴能量灼烧过的焦糊气味,混杂着岩石被碾成齑粉的土腥——正是数日前与巫族五老惊天一战的葬神渊核心战场。只是此刻,脚下那片曾被神魔伟力犁过千百遍、熔岩流淌又冷却的狼藉大地,已被一层奇异的新绿覆盖。细小的、闪烁着微弱灵光的苔藓与藤蔓,正以一种近乎贪婪的速度,在嶙峋的碎石和焦黑的坑洼间蔓延,像是大地急于缝合自身狰狞的伤口。

曾经浓得化不开、足以吞噬神识与光线的诡异浓雾,此刻正经历一场无声的溃败。它们不再如粘稠的铅汞般沉甸甸地压在头顶,禁锢每一寸空间,而是变得稀薄、通透,如同无数灰白色的轻纱,被一股无形的、温和却不可抗拒的力量缓缓向后拉扯、抽离。深渊上空,久违的天光艰难地穿透这层层衰减的雾障,投下道道朦胧的光柱。光柱落在下方新生的绿意和狰狞的岩石上,形成斑驳陆离的光影迷宫。

更令人惊异的是那无处不在、足以将寻常金铁压成薄片的恐怖重力枷锁,已然消失无踪。张诚君能清晰地感觉到,周身空气的流动重新变得轻盈而自由,体内奔涌的混沌元力运转间再无半分迟滞晦涩,流畅得如同山涧奔泉。这无形的桎梏一旦解除,整个葬神渊,便仿佛从一个被紧缚了万古的巨人,骤然松开了手脚,发出深沉而悠长的叹息。

视线再无阻隔,向四周延展。环绕着这片核心战场,曾经被浓雾与重力扭曲、遮蔽的奇峰异岭,终于露出了它们沉寂万载的真容。灰黑色的岩壁陡峭如刀劈斧削,直插向那正在变得清朗的天空。岩壁上点缀着大片大片新生的奇异植物——叶片如冰晶般剔透的“寒星蕨”,藤蔓上流淌着熔岩般赤红光泽的“火流苏”,还有成片成片散发着幽蓝微光、随风摇曳的“幻光苔”。它们贪婪地汲取着雾散后倾泻而下的天光与空气中逸散的、尚未完全平复的混沌能量,焕发出一种劫后余生的、近乎妖异的蓬勃生机。

深渊的崖壁间,隐约传来水流淙淙之声。那是被长久压制的地下水脉,在重力枷锁解除后,终于挣脱束缚,重新寻找到古老的河道,冲刷着岩石,向着深渊更幽暗的底部奔流而去。水流声清越,在这片刚刚经历神魔之战的死寂之地,显得格外空灵,却也带着一丝万物复苏的寂寥。

然而,这新生的、显露峥嵘的葬神渊,绝非宁静祥和的洞天福地。空气中弥漫的,除了新生草木的微腥、岩石的清冷和水流的湿润,更有一股浓烈得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以及无数道狂暴、贪婪、焦灼的神识波动,如同无形的毒蜂,在深渊上空疯狂碰撞、交织、撕咬。

张诚君静立原地,渊渟岳峙,神念却早已无声无息地铺展开去。那浩瀚如宇宙星海般的意念,瞬间覆盖了目力所及的整片深渊区域,如同最精密的巨网,将每一寸土地、每一缕气息、每一个生灵的挣扎与嘶吼,都清晰地映照在他的识海之中。那景象,是天堂初露端倪,地狱却已扎根蔓延。

在核心战场边缘,一处刚刚从浓雾中显露出来、闪烁着刺目金红色泽的矿脉断崖旁,厮杀正酣。那裸露的岩层中,镶嵌着点点鸽卵大小、内部仿佛有液态火焰在流淌的晶体——正是炼制顶级火属性法宝不可或缺的“熔心金晶”。两名身着不同宗门服饰的元婴修士,早已杀红了眼。一人周身烈焰翻腾,祭起一柄赤红巨斧,每一次劈砍都带着焚山煮海之威,卷起滔天热浪;另一人则驾驭着一面寒气森森的玄冰巨盾,冰火碰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狂暴的灵力冲击波将周遭新生的脆弱灵植瞬间化为飞灰。在他们脚下,几具残破的尸体被蒸腾的热气烤得焦黑扭曲,无人多看一眼。

稍远处,一片因重力消失而突然从崖壁裂隙中“浮现”出的微型药圃,成了另一个血腥漩涡的中心。几株通体碧绿、顶端结着一颗龙眼大小、氤氲着七彩霞光的奇果——“七窍玲珑芝”,正散发着令人神魂悸动的异香。数名金丹期的散修和一个身着统一青袍的小宗门弟子,正围绕这几株仙草展开惨烈的争夺。剑光纵横,符箓爆裂,惨叫声不绝于耳。一名散修拼死抢到一枚玲珑果,脸上狂喜之色刚刚浮现,后背便被一道淬毒的乌黑飞针穿透,剧毒瞬间蔓延,他脸上的笑容凝固,身体迅速化为脓血,连那枚珍贵的灵果也滚落在地,沾满污秽。旁边立刻又有几道贪婪的身影扑上,为了那沾血的果实再次厮杀在一起。

深渊的边缘,靠近那些尚未完全消散的稀薄雾气的区域,景象则更为凄凉卑微。这里是真正意义上的“残羹冷炙”之地。没有新生的珍稀矿藏,没有霞光氤氲的顶级仙草,只有一些在重力剧变和能量逸散中侥幸存活下来、或是刚刚萌芽不久的低阶灵植:叶片黯淡的“凝露草”,根系微弱的“地脉黄精”,茎秆纤细的“星点蕨”……它们零星地散落在嶙峋的乱石缝里,贫瘠的沙土上。

小主,

一群群风尘仆仆、形容枯槁的散修,便如同嗅到腐肉气息的秃鹫,又像是卑微的蝼蚁,蜷缩在这些边缘地带。他们大多衣衫褴褛,面色焦黄,眼中交织着麻木、疲惫和一丝绝望的希冀。他们不敢靠近中央那些灵力狂暴、杀机四伏的区域,只能在这里小心翼翼地寻觅,动作迅捷而警惕,每一次弯腰,每一次挖掘,都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惊惶,眼角的余光从未离开过那些核心区域的方向,生怕引起任何强大存在的注意。

一个须发皆白、身形佝偻的老修士,枯枝般的手指颤抖着,艰难地从一块巨石的阴影下抠出一株仅有三片叶子的“凝露草”。他浑浊的老眼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亮光,随即又黯淡下去,小心翼翼地将这株价值微薄的灵草放入腰间一个破旧的、打了无数补丁的储物袋里。他身旁跟着一个约莫十来岁的少年,面黄肌瘦,同样衣衫破烂,正紧张地帮老人拨开碎石,眼神里充满了对食物的渴望和对周遭杀伐的恐惧。

更远处,一个断了左臂的中年汉子,用仅存的右手紧握着一把缺口遍布的短刀,在湿滑的岩缝间艰难地撬动一块布满苔藓的石头。汗水混着污泥从他额头滚落,他咬紧牙关,眼中是孤注一掷的疯狂。石头被撬开,下面只有几根瘦小的、灵气稀薄的“石髓根”。汉子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却毫不犹豫地将它们抓起,胡乱塞进怀里,又立刻弓着腰,警惕地向下一个可能的角落潜行而去。

偶尔,会有一些零星的、品质稍好点的低阶矿石或灵药被某位幸运的散修发现,立刻便会引来附近其他散修饿狼般的目光。短暂的、无声而残酷的争夺瞬间爆发,没有华丽的法术,只有最原始、最直接的扭打、撕咬、闷哼和利器入肉的噗嗤声。失败者很快倒在冰冷的岩石上,胜利者则喘息着,飞快地将那点可怜的收获藏好,然后迅速隐没到更边缘、更危险的雾气尚未完全散尽的区域,如同受惊的老鼠。

张诚君的神念缓缓扫过这些卑微的身影,那些麻木的脸孔,那些因长期营养不良和担惊受怕而深陷的眼窝,那些在死亡边缘挣扎求生的本能动作。一丝难以言喻的苍凉感,如同深渊底部悄然升起的寒意,掠过他万载不易的心湖。这便是散修之路,大道争锋,资源有限,无根浮萍,命如草芥。他们的悲哀,不在于天赋,而在于那无处不在的倾轧与剥夺,如同这深渊边缘的雾气,看似稀薄,却足以窒息希望。这边缘地带的挣扎求存,其惨烈与无奈,丝毫不逊色于核心区域那惊天动地的元婴斗法,只是更沉默,更卑微,更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