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7 章 玄景的烦恼
第227章玄景的烦恼
同人不同命。
秦玄景最近已经对这句话拥有了深刻的理解,毕竟天天都能见到生理年龄比他大的秦梓桑跟他爹撒娇。
九个月大的玄景崽:我都不撒娇!
玄景绷着一张小脸默默盯着扶苏看,心想这家伙就不能成熟一点吗?他又不是真的十二岁,不知羞。
秦政忽然伸手揉了揉小宝的脑袋:
“怎么看着不高兴的样子?”
玄景崽的严肃脸裂了。
他父亲从来不会这么揉他脑袋,他有点不太适应。
扶苏也揉了一把。
然后就被反应过来的玄景一巴掌拍开了,揉什么揉,真把自己当他兄长了?惯的你。
扶苏摸了摸手:
“阿父,他打我。”
玄景:?居然还带告状的?
记性差的小崽就是容易吃亏,稍微久远一点的事情就不记得了。所以玄景总是会忘记他四哥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凡扶苏近期没犯贱,他就很容易掉以轻心。
幸好秦政明辨是非:
“他只是把你的手拍开了。”
扶苏换了个角度告状:
“他一点都不懂尊敬兄长,阿父你好好教教他。”
玄景重新把小脸绷起来了。
无聊。
他猜太子不会顺着秦梓桑的话训斥他,事实证明确实如此。秦政一般不会放任儿子欺负别人家的孩子,尤其是孩子亲爹就在附近的情况下。
秦政反而说了儿子一顿:
“你是兄长,你应该先友爱弟弟。”
玄景心想,父亲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有原则。
然后他就打了个哈欠睡午觉去了。
睡了一会儿翻了个身,迷迷糊糊醒过来听见两人的交谈声。他听了一会儿,好像是父子俩在聊天。
扶苏撒娇抱怨:
“阿父刚才教训我了。”
秦政哄道:
“当着外人的面朕总不好偏袒你。”
秦·外人·玄景:……
原则?原则是什么东西?原则是一种没有的东西。
玄景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他得想个办法反制住某人。幼小的身体还是太限制他了,导致他的心智也受到了影响。
其实秦玄景并不是严肃板正的性子,也并不喜欢天天板着个脸。架不住他现在是婴儿肥包子脸,板着小脸才能看起来稍微有一点威慑力。
如果还像以前一样的话,保管要被当成小孩玩弄。
玄景崽爬了起来:
“我,听见。”
九个月大的崽说话还有点磕巴,只能一个词一个词地往外吐,没办法说得太利索。等过了一周岁就好了,有些孩子一岁就能嘚吧嘚吧说一大堆。
玄景因为很不爱说话,能不说就不说。
然而他难得开口,被揭穿的父子两人却没一个尴尬的。
扶苏靠在他爹身上探头:
“哦,那又怎么样?”
玄景直接忽略了他。
他刚刚认真思考了一下,发现对付秦梓桑这种贱兮兮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无视。你越搭理他,他越来劲。
偏生梓桑遇到的人,基本都不会故意不理他,还是相当给面子的。这就助长了某人的气焰,开始变本加厉起来。
没关系,他秦玄景是不会惯着的。
玄
景在榻上的小桌边坐下,见桌上摆了一本棋谱,干脆翻开来看一看。
太子喜欢下棋,他记得。但是梓桑不爱下棋,父亲又很忙,太子总是找不到棋搭子。
玄景并不需要启蒙学习那些正经的知识,这些他都会。空出来的时间正好可以琢磨一些别的,比如棋艺。
到时候他就给太子当棋搭子。
玄景瞥了扶苏一眼。
他心想,虽然太子肯定更疼亲生的,但他毕竟也是扶苏。只要他好好表现,未必不能多在太子心里占据一席之地。
秦梓桑最在乎这个,报复一个人的最好办法就是抢走他最在乎的东西。
呵,不就是争宠?谁不会呢!
玄景好歹也是在三十多个手足里杀出来的,怎么可能光靠排行居长就能得到父亲全部的偏疼,肯定有独特的本事。
玄景认真回忆了一下他父亲喜欢他的哪些特质。
即便太子和他父亲略有差别,也不会太大。都是始皇帝,喜好总不可能大相径庭。
最后玄景做出了总结。
第一,要懂事乖巧体贴孝顺;
第二,要有能力有主见有手腕。
剩下都是附加项,有最好,没有也不要紧。
同样的问题要是交给扶苏,大概会得出完全不同的结论——阿父喜欢离不开他的,能够完美满足他的大男子主义。
秦玄景开始了加倍努力。
秦政今日略有些空闲,不然也不会中午突然回来。
他有空了不往别的地方去,也不去自己的寝殿休息,可不就是为了来陪儿子的?
跟扶苏一起看了一篇杂记后,秦政抬头发现小玄景正在看棋谱。他来了点兴致,问玄景是不是也喜欢下棋。
玄景磕磕绊绊地表示:
太过开明的相处方式完全不符合传统古代家长的习惯,两人都是头一次见。
半晌,秦王说道:
“你也太惯着他了。”
秦政却说:
“我只是将他当成了独立的人,而不是我的附庸,尊重他的想法。”
秦王反思了片刻,有些不解:
“朕也没有将玄景当做朕的附庸,但这并不妨碍朕做他的主。”
他当然知道儿子是独立的人,他觉得这一点并不冲突。
秦政随口回道:
“你那是习惯了做所有人的主。”
无论是儿子还是臣子,都没有特殊待遇,全都得听他的。
秦政也有这个毛病,只不过扶苏被单独拎出来例外了。换成其他儿女,他照样会理所当然地安排他们的一切。
秦王却对秦政的心路历程产生了好奇心,他把儿子放到一边让人自己玩,跟秦政探讨起两人的观念差异来。
秦政以前没有自我剖析过,秦王问他为什么会形成这种习惯,他一时竟也答不上来。所以他认真地沉思了许久,终于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秦政回答:
“或许是阿苏小的时候,朕忽悠了他太多次。”
扶苏现在的性格可以说是秦政一手培养出来的,他的所有处事风格都有秦政的影子。别人都以为扶苏要么是自学成才,要么是受先王影响。
其实不是,是秦政引导的。
扶苏小时候还挺好骗,被个别有用心的宗室骗得以为阿父有了娇妻幼子就不疼他了,还会把他丢去别国为质。
秦政后来就觉得儿子不能太好骗,宁愿出去骗人也不能自己吃亏。所以精挑细选了一些先王们的记录给儿子看,让他照着这些人学。
什么秦稷的缺德、子楚的腹黑、穆公的伪善,都是他挑出来的。扶苏就是一张白纸,吸收还快,效果特别显著。
除此之外,秦政还会在别的方面忽悠儿子。
比如发现儿子过于排斥弟妹,就给儿子洗脑,说弟妹以后都是他的牛马,要给他干活的。
发现这么说用处不大,立刻改进了说法,变成弟妹都是父亲的牛马,要给父亲分忧的。
这下就好用了,扶苏开始认真地抓弟妹们的教育。打压弟妹不让他们进学是不可能的,反而敦促弟妹成才,这样才好早点毕业出来给他阿父干活。
这招屡试不爽。
觉得扶苏最近不听话了,就装疲惫让儿子心疼,以后就会愧疚地主动改正,绝不再犯。
觉得扶苏还不够努力,就跟他说阿父相信你可以的,你不会让阿父失望。小孩绝对打鸡血,再难也要咬牙啃下来。
还会跟扶苏说别人家太子如何如何,扶苏就会努力压过对方。反正阿父的太子不能比别家的差,不然要连累阿父被别人嘲笑的。
秦政对于利用儿子的爹控达成目的这一点非常驾轻就熟,用过太多次了。
次数多了,难免心虚。
秦政反省自己:
“所以朕觉得应该对阿苏好一点。”
秦王:……
玄景:……
玄景小脸震惊,这都什么无良渣爹洗脑掌控可怜儿子的实录啊?秦梓桑以前过得都是这种日子吗?
突然觉得他有点惨了。
秦王则是目光游移地看向其他地方,诡
异地保持了沉默。
因为,他好像也干过类似的事情……
就那种跟儿子说朕希望你能学会什么什么,朕的太子不能比别人差云云。玄景还同情别人呢,完全没发现自己也是受害者之一。
秦王的目光和秦政对上。
双方了然地各自收回视线。
所以说不同世界的同位体,确实就是同一个人,没什么好说的。
玄景回去找扶苏征询意见了。
秦政回偏殿处理政务,处理到一半突然想起来,其实他跟秦王他们说的理由并不是最初的起因。
真要说的话,其实是扶苏小时候情感缺失,对什么事情都没反应。
秦政为了治疗儿子,就会不断地问孩子最近想做什么、想要什么、这样行不行、那样好不好。时间长了以后,就形成了习惯,格外注重扶苏的个人想法。
他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的,自己和阿苏的感情因此非常亲昵。
秦政心想,当初发现孩子的病情后没有放弃他,而是亲自把人接到身边悉心教养,是自己做过最正确的选择了。
太子宫。
玄景在思考要怎么才能说动秦梓桑同意他住进来,那家伙小气吧啦,不一定会答应。
但是不住到太子宫,去外头找个别的宫殿住,阿娘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只有太子宫能叫她勉强答应,因为有太子和梓桑在,她觉得两个都是靠谱的人。
玄景:我娘认为梓桑靠谱就已经是一件很离谱的事情了。
扶苏听完玄景的话:
“你想住过来,也不是不行。”
小孩到底还是落他手里了,扶苏眼眸一转,就开始打坏主意。
玄景迅速说道:
“我睡,你屋。你睡,太子,屋。”
扶苏的坏主意戛然而止:
“好!成交!”
扶苏愉快地搬到了阿父的房间,他可能有点肌肤饥渴症,就喜欢赖在父亲身边不走。
玄景显然是发现了这一点。
虽然不理解,但他选择尊重。而且关键时候能帮上自己的忙,反正跟他也没什么关系。
秦政回来就发现床上多了个碍事的儿子,酷暑的天气也不嫌热,愣是要和他挤一床。
秦政走过去在床边坐下:
“多大的人了?”
扶苏翻了个身去拉父亲袖子:
“是玄景非要住我那屋。”
秦政哪能不知道他是在甩锅,不过扶苏敢这么说,就证明玄景确实住到了他那屋去,而且大概率还是玄景先提的。
秦政看了一眼儿子:
“等夏日过了,就让他搬去偏殿。”
偏殿不如主殿凉快,本来玄景临时搬过来估计得和扶苏挤一挤,等匠人在偏殿上架设好降温的水幕机关才会搬走。
以扶苏的性子,他才不肯跟玄景挤呢,迟早会跑来父亲这里,秦政对此早有所料。不过看儿子欢欣雀跃的模样,到底还是把玄景迁出去的时间往后挪了挪。
秦政去沐浴换了一身衣服回来,见扶苏还兴奋的睡不着觉,不由失笑。
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秦政问他:
“前年冬日朕不是陪你睡过一次?”
扶苏心道那都是多久之前了,后来他再怎么撒娇说被子冷,阿父都不肯再来陪他了。
他小时候就爱粘着父亲睡,可惜长大了之后就不方便了。
好不容易变小一回,之前在夏
国的时候他阿父觉得夏国不安全,夜里都是把他带在身边的。扶苏终于重温了一回幼时的待遇,可惜好景不长,来了秦国又得自力更生了。
秦政觉得儿子可能有点患得患失。
后世把这叫做分离焦虑,症状多发于儿童,但是有些人也会持续到成年。
扶苏的分离焦虑来自失去至亲,重生前后两次目睹父亲离世,心理阴影大概不仅没减轻还加重了。
尤其他第二世还是夜里在梦中离世的。
哪怕秦政当时感觉大限将至后特意叫醒了儿子,和他说了一声,没有无声无息地就断了气。但对于扶苏来说,依然是一场噩梦。
秦政有时候睡醒会发现扶苏正抓着他的手腕,这小子有夜里时不时醒一回的毛病,估计每次醒来都要摸摸父亲的脉搏还跳不跳。
回到大秦分开睡后,因为父子俩住在主殿的东西两侧稍间,中间就隔了三间,来往很方便。侍从就告诉过他很多次,说四公子半夜起身会过来看一眼,确定太子殿下安睡才肯回去。
他家梓桑一直是个细腻敏感的性子。
好在随着时间的推移,夜里这么折腾的次数慢慢减少了许多。尤其是睡前会喝一些热牛乳之类的饮品安眠,阿苏起夜的次数就更少了。
秦政躺下后摁住过于兴奋的儿子:
“快睡,朕要被你闹得没法睡了。”
扶苏这才安分下来:
“阿父你睡吧。”
秦政却没有着急休息,握着儿子的手同他说起等秋日有空带他去打猎玩。扶苏听着父亲温柔的嗓音,慢慢睡了过去。
次日早起,秦政照例轻手轻脚地起身,准备不惊动儿子直接离开。
临出门前忽然想到什么。
秦政折返回了里间,坐在床边轻轻唤了扶苏一声,跟他说了句“阿父去上朝了”。
扶苏咕哝了一声,并没有睁眼。
秦政这才离开。
他不知道扶苏听进去了没有,但他方才突然觉得,自己每次离开前应该和孩子说一声的。
扶苏最怕的其实是不告而别,只要和他说了,症状就会减轻很多。安全感的缺失是可以通过行为弥补的,是他以前忽略了这些日常生活中的小细节。
扶苏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这个点玄景都醒了。
小孩哒哒哒地走进来。
他本以为扶苏没醒,还想着把人叫醒并嘲笑他一句懒鬼。没想到人已经醒了一会儿了,只是趴在床上醒盹不想动。
但这不妨碍玄景嘲笑他:
“你,懒。”
扶苏没搭理他,只问侍女:
“阿父走之前是不是跟我说什么了?”
侍女回答:
“殿下同您说他要去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