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最怕问初衷.大梦成空.大浪淘尽英雄(第2页)
傅传书见袁师弟不为就范,又见这万千羽箭伤他不得,心中不免气恼,心想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将他拿下,因为此时正是时不与我,攻下张家口那么京城在望,天下唾手可得,从此自己也可以君临天下,试看谁敢不从?
袁承天知道大师兄再难悬崖勒马,只有将他拿去见皇帝,不让他野心得逞,是以手中轩辕神剑所到之处,自有一股强大的劲风迫得围拢而来的士兵纷纷避其锋芒,以免为其砭伤,因为世人趋利避害就是人之常情,也怪他们不得。眼见得趋近于傅传书,多隆阿只是远观并不参战,因为他一直以来对这傅统领殊无好感,倒不是因为他是汉人,实在是觉得他处处行事透着机谋,不似磊落的汉子,所以便处处防范,因为他内心总是觉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所以现在见到袁承天全力施为,轩辕神剑到处是人都是纷纷躲及,害怕剑气波及——只因这些兵士见多铎王爷已死,人人都有些灰心丧气,觉得前途不可测,是以士气低下,不似先前气势汹汹,有气吞山河之势。傅传书岂有看不出军中人心涣散,心中不免暗暗着急,心想事到紧要关心怎么可以离心离德,自己只有杀人立威,否则自己只怕也要陷入危境,念及如此,只有挥剑斩杀一名畏缩退后的兵士,振臂大呼道:“军中谁再敢退后便杀无赦,军法从事!”如此一来倒稳住了军心,众兵士不再委靡不振,人人又打起了精神!
呼哨声中刀枪向袁承天尽力杀去。袁承天见他们慑于傅传书的威严又不顾自家的身家性命杀来,心想我本不欲多杀人命,奈何世人迫我于无地,只有予以反击。他掌中轩辕神剑本就是杀妖诛魔之利器,所以又岂是凡间的兵器所能抵挡,所以呛呛之声,已有些许兵刃被削断,当当落于地上,虽然有些兵士衣服尽烂,然而却未伤及性命;这也是袁承天点到为止,因为他念及他们之中也有爹爹和娘亲,所以便不为己甚,尽可能不杀伤人命,除非有时迫不得己。这些兵士又不是不知道,只是傅传书在旁监视,又不能退后,所以又涌向袁承天。傅传书意在让众兵士消耗这位袁师弟的体力,自己好趁虚而入,那样不怕他不就范!因为他无十足把握可以胜得了这位小师弟,所以稳当起见还是以逸待劳方是上策!
因为纵使这位小师弟内功心法过人,可是体力终是有限,他又不是铁打的金刚,时间长了难免有懈怠之时,自己伺机而动,一击必中这样一来十拿九稳岂不是好!袁承天岂又不看出这位大师兄的心机,因为毕竟同门多年,对于他的秉性自然知之甚详。所以他也决然不会让这位掌门大师兄奸谋得逞,便伺机欺身到近,出其不意将他拿下,所谓射人先的马,擒贼先擒王!又过一拄香,觑见一个空隙,长剑挥处一道剑气迫得近身的众多兵士身子趔趔趄趄,站立不稳;袁承天又是长剑挥处,一股有形无形的剑气竟将众人掀翻在地,人人狼狈不堪!
这一下实在出乎众人意料之外,其实也在情理之中,只因为这轩辕神剑正是天罡正气,每遇不平亦或奸邪小人作崇之时它便有感而发,剑气纵横,几乎可说无人可挡,因为从来都是邪不压正,否则世上焉有好人,岂不成了恶人世界?
袁承天见机可乘,以足撑地,身子高高拔起,人在半空之中轻灵灵转身不是逃出生天而是落在了傅传书身侧;这一切太过突兀实在令人出乎意料,是人人所未想到的,待傅传书反应过来,已然为袁承天所制——他早已出手点他穴道,不能动弹,虽然心中生气,然则也是无用,因为此时命悬人手,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傅传书瞪大眼睛,一时见这位昔日懦弱的小师弟,今时今日似乎变得煞气满面,似乎真的震怒,不为别的只为这天下的生民,因为掌门大师兄妄想篡有天下,其意也并非是反清复明,而是为了一己私欲而置众人生命于不顾,真是岂有此理,所以袁承天今次是以命相搏,因为他深知如果让这位大师兄的野心得成,是天下所有人的梦魇!
傅传书见袁师弟瞪红的眼睛,心中不由生起恐惧,真害怕小师弟一时手起剑落将自己杀害,那样他非但大业成空连性命也不保,他可不想这样早早去了!所以生的渴望使他放下了尊严,怯怯嗫嚅道:“袁师弟你当真不顾念同门之谊,想要杀我……”袁承天见他眼睛中有恐惧的神情,知道其实世上之人畏死是世之常情。他此时才惊觉自己一时忘收剑入鞘,此时不知不觉之间剑指于他的胸膛,因为近在咫尺,所以只要手轻轻一送,长剑便可以刺穿于他,让他立毙当场,你说这傅传书能不心生胆寒,又况且剑尖犹在滴血,而且此时极为危机——这轩辕剑剑有形和无形的剑形让其骇然也不是没有道理。说到要结果掌门大师兄他又实在做不到,然后转念想到莫如拿他进张家口,让皇帝圣裁,这样似乎更为合情合理!这样一来也好让这位大师兄痛改前非,也好让其它归顺朝廷的江湖门派加以警醒,莫要再做出天人共愤祸及天下无辜之事,否则人人效尤其不一发不可收拾?
傅传书见小师弟收剑入鞘,以为他要放过自己,便说道:“袁师弟你放过大师兄一马,那么便也不能太过少情寡义,这便放你走!”袁承天见他依旧执迷不悟,恨恨道:“不是……掌门大师兄你何苦要等到万劫不复之时再悔悟?”傅传书冷冷笑道:“我苦心孤诣有今日的成就,手握这十万大军,可以以一当百,那么便是百万之众,可以碾压一切,天下唾手可得,我为什么要放弃?”袁承天道:“天下各有主,岂是你所能改变,又况且你居心不正,不能得有天下,否则岂不是天下汹汹,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又岂是圣人之道?所以大师兄你悔改吧!或许皇帝会念你一念之错又知悔改,会格外开恩,这岂不是好!”
傅传书大怒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儿,由你说教?你不让我夺取天下,可是你们的袁门不一样野心勃勃,反清复明,妄想君临天下,大家一样的心思,何分彼此,你不要我去做,私下你的袁门便可以任意行事,天下焉有是理?”
袁承天知他不可理喻,因为袁门的反清复明非为一己之私,乃是为了天下公利,和他的行为岂能等同而言,只是自己说出来他也未必会听,反而又以为自己是强词夺理,看来自己不出手已然不成,那么只有得罪掌门大师兄,谁教他不知悔改,这也怨不得自己不念同门之谊。
袁承天执手为礼,依旧对这位冥顽不灵的大师兄恭敬有加,一半念在师父赵相承的情义,一半念在当年在昆仑派同门习武,——虽然当时这位大师兄便对自己有成见,以至有时处处掣肘,见不得自己的好,更有深一层的原因,那便是自他上山那位妩媚如花,若神仙女子的小师妹便对自己青眼有加,更加有意处处疏远于他,以致让他心生怨恨,以为这位小师弟从中使坏,让师妹碧儿有意疏远自己,虽然袁承天处处躲避赵碧儿,然而赵碧儿却对他情有所钟,因为在世间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无关乎他的身世背景,只是想当然地喜欢一个人!有时沉陷其中无法自拔,可谓是相思入骨!赵碧儿对袁承天是这个样子,而傅传书对小师妹碧儿亦是如此,世上之人都为情痴,便是将相王侯以及皇帝都是概莫能外!
傅传书见他这情形,知道今日不能善罢干休,说道:“怎么?小师弟你要以下犯上对我出手?”袁承天道:“为了天下道义,我不得不为之!”傅传书不禁仰头大喝道:“好,小师弟你再出手莫再假惺惺装好人,咱们今日情断义绝!”他言罢用剑割下衣摆,又自以剑削断向上一扬,已成碎片,然后刷地一声长剑横天一指,长啸声中已是摆出生死以决的样子,脸上透着阴煞之气。袁承天实在不愿同门相残,奈何情势所迫,已然再无回旋余地,自己全力以出,因为他若败则是天下之大不幸,生死事小,祸及天下苍生则是自己的大罪过,便是已逝的师父也不能原宥自己,所以此次只准胜而不许败。他抬头见天色风云忽变,阴云密布之中仿佛有龙相斗,深处又隐隐传来轰轰雷声,似乎兆示着什么!
袁承天依旧让这位掌门大师兄出招,因为在他固有的信念之中,自己现在虽是袁门少主,然则内心深处依旧以为昆仑派弟子自居,所谓一日入教,终生师门;所以门规尊长有循不可逾越,虽然这位大师兄行为多有不检点,可是自己也不能直斥其非,那样有违尊长的规矩,所以请他先行出剑。
傅传书可没有这性子,只是想着荣华富贵还有这君临天下的理想只在眼前,似乎唾手可得,所以长剑中宫直进,剑气荡开地上尘土,可见他以气御剑的剑术又精进了不少——虽然他先前经脉逆转,竟然对他内功心法没有波及,其实这得益于那“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昆仑派不世出的绝顶内功心法,因为每当遭受袭击便会油然生起保护之力,护其心脉不损,所以很难走火入魔,所以今次出手毫不拖泥带水,反见比先前剑走轻灵。袁承天也不敢轻敌,只有全力戒备。双剑格斗不比寻常,因为二人同为昆仑派弟子,所以招式大同小异,不同之处只在乎出剑的速度和身形敏捷,可是这看似无关紧要,实则不同,大有深意,因为这看似不经意间的一个动作几乎都可以置对方于死地,剑术比拼本来就是讲究一招制敌机先,这也只是看个人对剑术的领悟,因为因人而异,天下习武人尽多,可是世间的绝顶高手也就那么几位,可见一个人的天赋异禀,从来都是最为重要。而袁承天而今的内功心法和剑术骎骎然有逾越世上各大剑术名家的势头,实属难能可贵;傅传书究竟不如,这也是人的资质不同所造成的,也是无法可想!
袁承天之与傅传书性情迥异,他始终忠义乾坤,以一贯之;而傅传书却人非良善,心生邪念,以致入了魔道,再难以自拔,所谓善人善念,恶人恶念,有时恶人也绝然不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所以对恶人网开一面便是对良善之人的涂毒;有时杀恶人既是善念也未必错,所谓:天道好还,从来不欺世人!且看朝代更迭,兴亡之间,受苦多是底层百姓,无关乎帝王将相,所以元人张养浩便说: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也是这位齐东野人有感而发,不是无病呻吟,只是忍看天下蒙难而无寸功,正是:最怕问初衷,大梦成空……
因为傅传书从来心术不正,有时便要求全,可是世上之事哪有完美的,欲求而不达,所以他于剑术便难已达到化境。今日两者交手便不能够随性而发,虽然剑势凌厉,然则剑气却难伤及人命,只是虚张声事而已,可是在旁人看已是非同小非,因为他们不谙这昆仑派的剑术,不知底蕴,所以人人反而觉得这傅统领反胜筹,而袁承天似乎左躲右闪,似乎力有不逮,难以为继,可是在真正的武学大家看来袁承天只所以左支右绌,并不发难,皆是诱敌深入,让他尽情施展出这剑招,以便寻找可剩之机,所谓一招制敌。傅传书掌中剑招频频刺向袁承天天窗、明堂、神庭三穴,只因这三个穴道相距只是寸许,易于认穴击刺。袁承天以剑相格,一一将其化解,而后持剑削向这位大师兄的承山、绝骨二穴,剑走下三路,自是要他出剑回救。傅传书知道若被这位小师弟刺中双脚便自废了,不能行走,岂不是等同废人,所以他只有回剑自救,不再出剑攻伐。袁承天见此招奏效,不再过为己甚,收剑入掌,倒提在手,意思是就此罢休,两不相争,只是这他好意人家却不领情,因为对于傅传书来说这张家口志在必得,不能因为袁承天出头而罢休。
他觑准袁承天收剑于手之际,忽地长剑一送直刺入小师弟的小腹,还好袁承天一经受刺便身子向后滑出,所以并未刺入要害,于性命无忧,只是鲜血流出甚是骇人。傅传书怎肯罢手,蓦地低头只听“嗖嗖”声响,几枝羽箭已然射向这近在咫尺的小师弟。他是一心要置袁承天于死地而后快。
袁承天不意大师兄会出此下三滥手段,他这样做也只不过是为了他的野心,为了君临天下,他未始不会杀人无算。他见箭至只有尽平生所能仰头后仰,还好这几枝羽箭贴着袁承天的眉睫嗖嗖飞过,只要他慢了半分那么这羽箭悉数便会射中他的哽嗓咽喉,想到此也不禁激灵灵出了一身冷汗,心道:好险好险!傅传书见计不售,又岂肯善罢干休,双手一抖又是铁蒺藜飞至。袁承天见势不对只有伸手去拿这横飞而至的铁蒺藜,因为他已然在人家的打击范围之内,想要全身而退只有冒险一试,否则……否则便会身死当场!可是凡事有例外,只听扑扑声响全部打中袁承天的前胸要害,且这铁蒺藜淬有巨毒,所以大叫一声倒地,似乎不活了。傅传书见状喜出望外,这真是天助我也!他压制住内心的狂喜,踏步而前挥剑而下想要将袁承天刺个对穿。旁人见他如此手段,那里有半分仁慈,心想这位袁门少主难道便该命尽于此么?
剑及袁承天小腹,忽地刺之不进。傅传书心之骇然,心忖难道小师弟竟可以练就金刚不坏之体,可是他人已死,那有什么护体神功?便在他思索这一刹那,地上的小师弟竟然一个鲤鱼打挺竟起身,嘻嘻一笑,不待傅传书反应过来,已然出手点他身上几处穴道,让他动弹不得。这下突兀之变着实出乎众人意料之外,任谁也不会想到这袁承天也会使诈用奸,便是傅传书也实在未想到这位小师弟几时也学会使手段了。他一时万念俱灰,一声长叹,言道:“最怕问初衷,大梦成空,大浪淘尽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