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最怕问初衷.大梦成空.大浪淘尽英雄
袁承天心想多铎所言也不能说全然一无是处,先前的汉人皇帝的行为确实如他所言,一时竟然不能反驳;可是他置皇帝手诏如无物,可见反心已萌,已然没有回旋余地,看今日情形自己只有擒贼先擒王,拿下这多铎亲王,喝令众人后退闪开道路,自己才可以全身而退,否则决无幸理。多铎隔着众人只见这袁承天无言以对,心想他想以诏书压我,岂料我反客为主,轻易化解,又不显露自己的反心,可说一举两得。他的内心甚是得意。多隆阿也甚是钦佩王爷机智多谋。袁承天见他们精神懈怠,心想正是时机。他故意挥剑向左杀去,众士兵自然忽喇刺涌去,那么右边的士兵便为减少,正是好时机。他撤身回旋,接着以剑撑地,身子凌空又自转身,一式“平沙落雁”于旋踵之间落在了这多铎身旁——这一切也只在倏忽之间,众人惊愕过来,想要卫护王爷已然迟了。只见袁承天手中剑已抵在这多铎腭下,大声斥道:“你们还不闪开,否则我剑下无情!”多隆阿见了忙大声喝斥众士兵闪开,生怕这袁承天一时性起真的杀了这王爷,岂不是大业成空!但是他又不放心这袁承天挟持王爷去见皇帝,那样岂不得不偿失,便上前伸手一拦,说道:“且住,袁少侠让你走出军营可以,只是不能带走王爷,否则我们不惜同归于尽!”他言下之意自然是谁也别想好!
袁承天见他惧怕自己带这多铎出了重围去见皇帝,那么他们只有死路一条,因为有王爷在还有一线生机,所以便心有疑虑不肯放他走人。袁承天郎声道:“只要我平安无恙出了这军营便既放下王爷决不为难于他!”多隆阿尤有不信。袁承天见他迟疑,生怕迟则生变,说道:“在下身为袁门少主,向来言如鼎石,岂能食言,否则何以为人?”多隆阿这才放下心来,挥手让众兵士退在一旁,闪开了一条道。袁承天押着这多铎向外走去。多铎命悬人手自然是任人摆布,心中恚怒,只是也是无言,因为此时说再多的话也是无用,所以只有任由随为。
忽地一匹健马律律长嘘从一座军帐旁冲来,马蹄击在地上得得有声,鸾铃响处便已挡住袁承天去路。马上非是别人,却便是昆仑派的掌门大师兄傅传书——而今的傅统领。众兵士见统领大人亲临,个个闪退,躬身而为礼道:“统领大人,不知大人……”傅传书霍然翻身下马,出手止住众人说话,言道:“不必多言。”其神态说不出的傲然,似乎对众人无视。多隆阿见这傅传书目中无人的样子,似乎便要发作,可是在当口又不能公然直斥其非,因为此时似乎也有倚仗于他了,便强压胸中怒气,岂但是他便是多铎也是心中有气,心想这傅统领甚是无理,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本王命悬人手之时到来,让本王颜面扫地,真是……
傅传书只是略略看了下多铎,便向袁承天说道:“袁师弟你不可以走!”袁承天万万没有想到掌门大师兄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神情一怔,不知他这话何意。傅传书又道:“这军营岂能由你来去自由?你今日来了便去不得!”袁承天见他咄咄逼人,不怒反笑道:“你不让我走,不怕我情急之下杀了这王爷?”傅传书不为所动,道:“人生于世,早晚都死,所以也无多大区别!你且杀了王爷看看!”多铎听这傅传书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了,脸色骤变,似乎便要直斥其非。傅传书右手一转,二指一弹一粒极小的石子飞出击中他的穴道,让他穴道受制不能出口说话。当然因为相距过近,别人都没有看出端倪,以为王爷一时气得气息逆转说不出话来。实在情形只有袁承天和这多铎王爷心知肚明,但是袁承天又不愿意说破大师兄这卑劣行为,因为他还要顾及昆仑派的令名!
只是他这样卫护傅传书,而他这位大师兄却然不领情,非但不领情,还认为这位小师弟愚不可及,因为在他的信念之中一直秉承但教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所以他行事从来都是为了自身,从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傅传书又喝令退开的众人又围拢上来,而且又让他们弓上弦,刀出鞘,作着一场大厮杀的准备。袁承天见他全然不顾及多铎生死,心想:大师兄怎么变得如此铁石心肠。多隆阿实在有些气恼,便分开众人前来大声说道:“傅统领万万不可,王爷的性命何等尊贵岂能犯险?”傅传书见这多隆阿气势夺人,似乎和自己作对的样子,更不言语,手一挥,只见长空白光一闪,一道鲜血迸溅。多隆阿惨声大叫,一条手臂已被傅传书出剑斩落。又听铮地一声长剑归鞘。傅传书面无表情,喝令几名士兵搭这多隆阿下去包扎。袁承天不意傅传书竟如此狠毒,视别人性命如儿戏,一时竟无言以对。傅传书见这位小师弟怔怔的样子,也不以为意,哈哈笑道:“小师弟,从来胸怀天下的人都是不择手段,否则他又岂能得有天下?今日我只要杀了你,那么我长鞭一会便可以攻城略地,马踏张家口,拿下皇帝,直犯阙下!这天下便是我傅传书的,看天下谁敢不从?”
袁承天见他说得大言炎炎,似乎下了决心要君临天下,心下不由一沉,心想:他原来投奔这多铎亲王,苦心孤诣只是为了这不可告人的目地,可惜这多铎虽机谋百出,终是落入了傅传书圈套之中,只是自己却不能让他野心得逞,因为以他暴戾的性格,未始不会祸乱天下,因为其心不正,行为难免偏激,那岂不是天下百姓的灾难!想师父赵相承为人一生忠义,不想却有此忤逆不孝,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孩儿,想想也真是悲哀!
傅传书此时已然不再忌惮于任何人,因为此时多铎亲王命悬人手,只要自己言语相激,惹得这位小师弟性起杀了这多铎,自己行借刀杀人之计,将无端祸事嫁祸于这小师弟,一切罪责由他承担,自己可以全身而退,这样一来没有这多铎,那么自己便可以节制这十万之众的精锐兵士——要知道这些伊犁的军兵都是身体彪悍,以一敌百所勇士,所以看似十万之众实则有百万之威,所以一路南来风卷残云,势如破竹,这些守城之将都是徒有虚名,不堪一击之辈,这也是天下承平日久,武功废驰所致;所以傅传书有恃无恐,妄自尊大,全然不把世上之人瞧在眼中,心想将相王侯,宁有种乎?别人坐得皇帝,我为什么做不得?
多铎此时穴道被制说不得话,心中自是对这傅传书恼恨之极,因为他实在未想到自己待他不薄,他却不思回报,反而恩将仇报,藉人之手杀了自己,真是卑鄙无耻!袁承天自然不愿意这掌门大师兄奸计得逞,所以将轩辕神剑倒转,右手一指一扫便要解开其被制穴道。忽然一缕劲风袭到,只见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破空而至,射向袁承天右手。袁承天只有回身一侧,躲过了这银针。但见傅传书露出诡异微笑。袁承天正不知其何意,抬认便见多铎脸色骤变,又见他手臂之上经脉暴测,且手掌发黑——是中了见血封喉的最为厉害的毒药,心下生疑,心想他怎么会忽然之间身中巨毒?忽地心中明天适才大师兄发射银针之时自己侧身避过,却无暇顾及到这多铎,定是大师兄暗中下了杀手。他自然一看,果然在其发际有一枚极细小的银针,闪着幽幽的光芒,可见是淬有巨毒。
多铎扑通倒地而亡,这下大大出乎众人意料。傅传书见机的快,便大声斥道:“袁师弟你对王爷心生不满,也没必要横下杀手。”袁承天这下无可辨驳,因为适才确实是自己出手点向多铎,而他也是这一瞬间暴毙而亡,这下自己可是百口莫辨,可是一想又不能让这傅传书奸谋得逞,他可以毫不留情杀了多铎王爷,未始不会对皇帝和天下百姓动了杀机。
四下的兵士不明事理,认为是袁承天公报私仇暗中毒死了多铎亲王——因为先前他未获罪之时,执掌朝廷便极力打压袁门,杀了不少天下反清复明的英雄好汉,其中以袁门弟子为最,所以今日袁承天毒杀这位王爷也在情理之内。这想当然的想法自然容易被人认同。此时袁承天更加成为众矢之地,再陷危境,此时想要全身而退似乎决无可能,因为王爷再无挟制的对象。
傅传书忽然仰天哈哈大笑,说道:“袁师弟你想要不死,也无不可!只要你为我所用,效力军营,攻破张家口,那么便是大功一件!你看如何?”袁承天又岂是委屈求全之辈,有我在你想马踏张家口,拿下皇帝,自己君临天下只是不能!
多隆阿也未识破这其中窍要,认为袁承天借机杀人,只是他也不想先前袁承天便可以杀了这多铎,又何必多费周章?只是这道理他未必会知,也未必会去想。傅传书见袁承天不为所动,便有些忍耐不住,喝令众兵士万箭齐发,要袁承天死于万箭乱射之中!
袁承天见与大师兄握手言和的可能性已然没有只有出剑,否则……否则他真的不敢再想下去。因为世事总是难料,所以只有尽人事,听天命吧!万箭飞来比先前的更为密集。袁承天心中长叹看来我怜世人,而世人视我若无物;我念大师兄师出同门,所以每每处处容让,可是换不来别人的良善,反而被伤的遍体鳞伤,可见自己不能一味仁慈,有时也要行非常手段,否则自己处处被人拿捏,甚而命悬人手,所以只有反戈相击,不再容情,否则死的便是自己。他只有全力以赴,因为知道他一旦落入大师手里定无幸理,非但自己要死还会祸及天下无辜百姓——因为以大师兄之暴戾的性格,未始不会大开杀戒,所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自己怎么会让大师兄杀戮无辜之人,他如果得有天下竟是世人的梦魇,所以自己决然不可以让他奸计得逞!眼见万千羽箭射来,自己只有挥动轩辕神剑遮挡,不然一旦被射中便是性格危殆,因为他眼见羽箭的箭镞之中都淬有蓝汪汪的光——那可是见血封喉的巨毒,人一旦中了便是毙命当场,世间再无解药,所以他只有全神戒备,以后他身后还有袁门,他不能够舍之而去,反清复明——道义所在,所以只有忍辱负重前行,谁教他是袁门少主,更且是袁督师之后人,所以他重重忧患之中踣倒再站起,从不敢懈怠——更且也没有懈怠的理由!
傅传书见这小师弟现在已是全力所出,所以剑气在他身边纵横折射,要知道这轩辕神剑本就是不世出的神兵利器,其剑有剑气,常常为忠义之人精诚所感动,是以天下英雄所有,余者皆不堪拥有,是以大杀四方,挡者披靡为其所噬,是以自有一股隐隐若无的无形剑气,迫人胸臆,尤以奸邪之辈见了便心生胆寒,所以仁者居之,虽然此剑几次三番落入奸人之手,但是终归还是回归于原来主人,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原因所在,大抵天下的神兵利器也是如此。今者,袁承天居于重围之中,稍不留神注意便有性命之忧,是以人剑合一,剑气几乎可以直冲斗霄,有时人的精诚可以感天地,自古有之,也决不是妄言,再有这袁承天命格天煞孤星,本就是勇敢孤绝,傲立于世的,所以也没那么容易便死。
傅传书亦知这小师弟是为天煞孤星,可是他知不可为还要为之,便如此次怂恿多铎亲王起兵祸乱,便是要逆天改命,他从来不肯久居下尘,定要出人头地,而且要逐鹿中土,得有天下,只是他也不想想从来都天数已定,有时虽然可以逆天改命,然则是少之有少,当年的闯王自成便是样子,不肯他享有天下,所以大陆沦陷,一时兵荒马乱,天下汹汹,却给满洲人作了嫁衣衫!吴三桂一怒为红颜,竟然临危变节投了满洲人,引兵入山海关,从此天下百姓死亡枕藉,究其原由这吴三桂难脱干系,说他是始作俑者也不为过!先前袁承天亦知掌门大师兄广有野心,以为他要倚仗朝廷势力一统江湖,为他节制;可是谁成想他却心怀异志,想要君临天下,可说是痴心妄想,只是他并不以为,以为这天下有德者居之,他傅传书为何做不得?偏是他满洲人做得?
他见射向小师弟的羽箭被剑气激荡开去,有些反而射中躲闪不及的兵士,只听惨叫连连,有人倒地毙命,余下众兵士见这袁承天如此神勇,不敢鼓噪而前,反而人人持械观望!虽然这些伊犁兵士悍勇善战,但是也说不上悍不畏死,因为他们也有爹娘和妻儿,不得已的情况下也不会冒死而进,先前之所以攻城略地战无不胜,皆是那些守城之将实在无能,对付制下百姓苛政百出,而对于应敌之战却是毫无建树,所以一路南来势如破竹,无人可挡,好像是神勇,其实是未遇到有韬略之人,否则岂能让他们轻易到了张家口之外,这也是清国军政积重难返,以致天下武功废驰,再难达到国初太祖之时的满洲八旗雄风,其实是天下承平日久,人心涣散所致,这也是袁门势力可以迅速做大,以至清国境内南七北六一十三省,除些丐帮再无人可以与之抗衡,如若二者联手那么对于清廷将是沉重打击,奈何丐帮帮主秦于卫却投于朝廷,反而与反清复明的仁人志士为敌,助朝廷缉杀天下乱党,违背已逝袁枚老帮主的信条,这也是丐帮的不幸和悲哀!
每念及丐帮沦为朝廷附庸,袁承天便悲从中来,想起当年他们在京城出逃王府,一起驾船出海,一日到了一座无名小岛,因见烟霞出没的情景便由感而发,为其起名浮烟岛,可是其后无妄之灾接踵而来——他们好意接纳南海剑派,不料他们竟然包藏祸心想要害人。袁枚老帮主仁义待人,胸怀磊落,疏于防范竟为南海剑派大师兄萧振峰所害——而袁枚老帮主临殁之时也是全力一击,两者双双毙命于当时,——这也是意想不到之事,以后种种情形不一而足。他总觉世事无常,生死刹那,似乎冥冥之中老天自有安排,世人是无法挣脱这束缚的,也许上天便是要世人在忧患中觉醒,明白生存不易,自当如古人一般: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又且是屈大夫所言: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也!当然亦有人在忧患中沉沦,不知民族至上,反而为了功名利禄忘了自己的初心,成了朝廷的附庸,反认他乡为故乡,是悲是哀,有时善恶之行只在人的一念之间,便如百多年前,天下洪水猛兽,汹汹于天下,以至生灵涂炭,万民于哀哀道路之上,汉人亡国之惨莫此为甚!明室朱姓王孙皆死亡于道路之上,一时千里无人烟,其状惨绝人寰,从古未有;可想上天何其不仁,让天下人蒙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