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王三金 作品

第2218章 给他纳过鞋底

“你真是狠。”他坐在床沿,低声道,指尖轻轻抚着那纸角。

“说走就走,连一句话都不给我留。”

他不是个会表达的人,这些话若是她当面站着,他多半一句也说不出口。可如今人不在了,他才敢说,敢发泄,敢埋怨。

“你说我们不是一家人,那这些年算什么?我给你挑水做饭,我把孩子当我自己的,你呢?你说走就走,我算什么?”

他声音突然大了几分,吼完却又猛地沉默了,像是吼得太急,把肺里最后那口气也吐尽了。他低下头,缓缓地将那张纸叠好,再放回布包里,重新包好,收回柜中。那动作小心翼翼,像是在收一件遗物。

那夜他睡不着,一直翻来覆去地琢磨。他发愁的不是她不在,而是从今往后,他该怎么过。他不是怕吃苦、不是怕孤独,他是怕,怕以后每一顿饭,每一个夜晚,每一个节气,都得独自面对,而这份孤独,不再有任何缓冲。

“要不……”他犹豫着说出口,话语在黑暗中散开,像是对自己说,“要不……我也该改改了?”

“改什么?”他心里另一个声音立刻顶上来,“你改得了什么?人都走了,你改给谁看?”

他转头望着窗外,月色透过帘缝落在地上,像是斜斜地压了一层冷霜。他知道,这些日子,他必须得做个决定。要么彻底把她忘了,要么,真的去找一趟,把这段纠葛亲口说清,哪怕被骂、被赶,也比这样干耗着强。

“你到底想让我怎样?”他喃喃道,声音哑得厉害,“你走了,可我这人,还在这呢。”

他揉了揉脸,手掌粗糙,划得皮肤发疼。他不是不明白她的苦,她一个寡妇,带着孩子,本就活得战战兢兢。他知道她受够了旁人的眼光,受够了低头讨生活的日子。可他恨,恨她连一句好话都不愿留,恨她把一切都切得这么干净,仿佛他们之间从没发生过什么。

他舍不得。不是一时的心软,也不是惯性的执拗,而是实打实、沉甸甸的舍不得。

秦淮茹的影子总在他眼前晃,晃得他吃不得饭、睡不得觉、活得不像人。他舍不得她站在灶前时的背影,瘦,单薄,却挺得笔直;舍不得她睡觉时蜷在床一角的模样,像只怕冷的小猫;舍不得她早起洗衣服,蹲在院角拧衣服的动作,那时候阳光照在她头发上,金灿灿的,美得让人心疼。

他记得她爱喝玉米糊,每次喝完还舔一舔唇角,说不上是贪嘴还是习惯,那一小动作他见了一次便再忘不了;她吃饭总喜欢把咸菜夹在米饭嘴里;她生气时不吵不闹,只是眼神发冷,嘴角一抿,谁也劝不动,可只要孩子哭,她就立刻妥协。

“她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她是怕,她不想拖累我。”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替她找理由,说得多了,竟也开始信了。

他知道,她心里有挣扎,不止一次。他曾在半夜醒来,听见她坐在床边叹气,那声音压得极低,低到连黑夜都不忍惊扰。他没睁眼,怕她知道自己醒了。那时候他心疼得厉害,想伸手抱住她,却又怕一开口,她就会把那点仅剩的软弱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