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天花显功(第2页)
崔琰面色一沉,语气转冷:“严将军!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这‘天谴’,你们秦朝,或者说你们背后的陈朝鹞鹰,不是自己种下的恶果吗?鹞鹰难道没告诉尔等,吾等皆感染了天花吗?尔等难道不知道天花的恐怖吗?你们知道,但还是出兵了……”
他的话如同重锤砸在严汜心头。严汜瞳孔骤缩,难道……
“这瘟疫源头,正是来自于数日前被你们所‘缴获’的物资!”崔琰的声音清晰传遍山谷,带着控诉与事实的力量,“我军中不幸感染天花的兵卒衣物,被陈朝鹞鹰故意混入供应给我军的军需之中,意图借此毒计消灭吾等!吾军发现后,紧急回收处理,正欲集中焚毁以绝后患!可笑尔等骄兵悍将,视此为赵将军仓皇败退弃下的‘战利’,如获至宝,急不可耐便穿了去!此等肮脏伎俩,岂是我们主公所为?吾等亦为受害者!”
崔琰深吸一口气,声音转为洪亮,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但,幸得天佑!吾等主公仁德齐天,更兼学究天人,已于日前参透了克制这天花疫病的良方良药!”
此言一出,山谷中濒临绝望的秦军士兵,如同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微弱却真实的火光。
无数双惶恐而痛苦的眼睛,瞬间燃起了求生的渴望,不由自主地抬起来望向山顶的崔琰。
崔琰将山谷中情绪的变化尽收眼底,继续宣告,既有威胁,更有活路:“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家主公亦念及尔等将士多属听命行事,实为无辜。故命我在此宣告:若尔等立刻放下兵刃,双手抱头投降,我军可视为主动投诚,不再追咎!并即刻安排精通此症的医官营,优先救治所有染病士卒!以我周朔百姓子弟军名义担保!此乃尔等唯一生路!”
他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寒冬的冰棱:“若宁顽不灵,执意抵抗——休怪我等替天行道!刀兵之外,这山间各隘口,早已遍布我军精锐,强弓劲弩与引火之物尽备,阻断尔等一切退路!尔等身染恶疾,病弱无力,前有坚阵,后有绝壁,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唯有…死路一条! 是为战疫而死,身死名裂,还是弃暗投明,保住性命,尔等自行抉择!”
话音落下,山谷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愈发清晰的咳嗽声、呻吟声,以及兵器碰撞时士兵虚弱无力的颤抖声。
恐惧不再是武器,疾病才是真实的枷锁。死亡的铁锈味混合着绝望的恶寒,压得秦军将士喘不过气。
严汜嘴唇哆嗦着,环顾四周。阵型早已凌乱不堪,无数士兵因高烧和惊恐瘫软在地,还能勉强站立的也脸色发白,眼神涣散。
看着崔琰身后山岗上周朔军整齐的阵型,看着他们手中闪着寒芒的箭头对准了自己的部属,再看自己军中如瘟疫(也确实是瘟疫)般迅速蔓延的绝望和倒下的人影……他知道,士气已崩,战力尽失。
十五万大军,尚未接刃,已为天花之锁束缚。强行突围?
不过是带领一群绝望的病患,冲向装备精良、以逸待劳的强敌,成为活靶子罢了。
更何况,崔琰口中的“退路已断”,他毫不怀疑。
“哐啷!”一声清脆的金属坠地声响起。
一个离严汜不远、已经剧烈咳嗽吐血的低级军官,用尽最后力气甩掉了手中的佩刀,双手死死抱住头蜷缩在地,发出含糊不清的哭号:“救我…我不想死…救救我…” 这声音如同第一块倒下的多米诺骨牌。
紧接着,“哐啷!”“哐啷!”“哐啷……”无数兵刃坠地的声音密集响起,汇成一片绝望乐章的前奏。
士兵们如同被抽走了骨头,纷纷弃械,虚弱地蹲下或直接瘫软在地,抱住头颅,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忠诚和军令。
严汜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最后看了一眼山顶上崔琰那似乎洞悉一切的目光,又扫过身边亲卫同样绝望和祈求的眼神。
无路可退了。他惨然一笑,从未感觉到如此无力。
身为统帅,他不仅战败,甚至无法为部下拼得一个体面的结局。
良久,他用尽全身力气,发出沙哑、疲惫、彻底认命的声音:
“传令……全军……弃械……投降。”
声音不大,却如同丧钟敲响。他缓缓地,颤抖着,解下了自己腰间的佩剑。
当那柄象征着他身份和荣耀的将军佩剑“铛”一声掉落在冰冷的地上时,宣告着这支十五万秦朝“追兵”的彻底终结。
山顶上,崔琰望着下方如同被割倒的麦子般成片屈服的秦军,看着其中倒下的无数病人,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反而长长舒了一口气,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此计虽胜,实在凶险。他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临行前主公周朔在沙盘前从容点划的情景:“子珪,此行关键有三:示敌以弱,诱其深入;病源归位,待时而发;地利天时,逼其就范……拿下飞流渡后,严汜部降卒可令其助守,取其精壮修缮工事,为我军东进攻打长水秦淮水寨、建立桥头堡争取时间。瘟疫之下,其残余水军必然恐慌混乱,正是千载良机……”
“主公…”崔琰在心中无声叹服,“您真乃神人也,算无遗策,决胜千里。”他的目光越过投降的秦军洪流,遥遥投向东方——那里是飞流渡的方向,再往东,便是秦朝控制长水的命脉,长水秦淮水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