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战本我身

冰冷的摩擦感如同附骨的毒蛭，持续啃噬着林墨玉残躯的边缘。每一次荆棘钉那微乎其微的旋转，都在他“存在”的本质边界上刮擦下不可见的碎屑。万骨渊底沉淀的虚无死气如同深渊巨口在意识中低语，永恒诱人跌入那片万灵湮灭后的绝对沉沦。他需要更剧烈的“摩擦”，更致命的碰撞。 玉质的、布满裂痕的右手抬起。指尖并未触碰任何实体，却在虚空中描摹，指关节绷紧如濒死的鹰爪。每划动一次，指尖划过的路径便发出细微的、玻璃即将碎裂前的呻吟。这声音非是声波，而是空间结构在极致恶意下不堪重负的哭泣。裂缝出现了，最初只是几道发丝般的黑色纹路，紧接着，如同被无形巨手狠狠撕扯！嗤啦——！

空间如同一匹朽烂的巨大黑缎，被强行剖开。露出的不是黑暗，而是狂暴的、饱含灵韵神光的空间乱流！万骨渊污秽黏稠的红光瞬间被乱流冲淡、扭曲。

林墨玉没有丝毫停顿，裹挟着一身万骨渊沉淀的腐朽血腥气，一步便撞了进去。破碎的空间边界在他身后猛地合拢，发出沉重的“嘭”声，像地狱之门在他背后轰然关闭。万骨渊无尽荒芜的死寂被彻底隔绝。

截然不同的存在感如同巨浪拍来。

粘稠。这是林墨玉感知恢复后的第一个印象。

这里的空间粘稠得如同凝固亿万年的蜜糖琥珀。空气里漂浮着肉眼可见的、闪烁着七彩虹光的精粹灵雾，沉滞不动。每吸一口气，都仿佛有无形粘稠的蛛网堵住口鼻，灌入肺腑的不是滋养，而是令人作呕的、过度丰沛的灵压。纯粹的、未经稀释的能量，浓郁到足以窒息任何非仙之下的存在。

更令玉质右眼深处那颗冰蓝孤星剧烈波动的，是这片天地的秩序感。万骨渊深处混乱无序的法则撕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精致到了极致的和谐运转。天空是纯净的穹顶之蓝，无一丝杂质；下方是缥缈如纱的云海，在某种无形的律动中缓慢舒卷；远处奇峰林立，翠玉般的峭壁上流淌着融金般的瀑布，飞花散彩，灵鹤盘旋，奇树瑶草摇曳生光。万事万物，皆在一种宏大而严密的结构中，按照最高效、最合理的轨迹运行着。

完美。精致。强大到令人绝望的底蕴沉淀。

此地，绝非寻常仙家洞府。这是只该存在于典籍传说、蕴藏了某个大能漫长纪元积累的核心秘境！

“污染之源。”

一个声音，平缓无波，如同叩响玉磬最后一丝清澈的余韵，从这片完美秘境的中央响起。没有起伏，却带着裁决般的穿透力，瞬间渗透粘稠的空气，烙印在空间每一寸角落。同时，一股无法言喻的威压无声无息地笼罩而下。

林墨玉猛地抬头。

穹顶之下的那片云海上方，一道身影静静悬浮。

那人，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更像是这方完美世界法则意志凝聚出的核心晶石。青袍垂落，不染纤尘，每一道褶皱都仿佛蕴藏着天地至理。面容沉静如同恒古磐石，一双眼睛却超越了凡俗理解——左眼是纯粹的、不断塌缩凝聚的炽白，仿佛下一刻就要喷薄出灭绝星河的光芒；右眼则是深邃幽潭般的漆黑，吸纳着周围一切过盛的光华与灵韵。仅仅是其存在本身，就让这片粘稠的灵韵空间泛起无声的涟漪，空间法则以其为核心，遵循着一种更高维度的秩序脉动。

压迫感并非源自磅礴气势，而是那份掌控一切的绝对自信带来的天然砝码，沉沉压在了林墨玉那早已遍布裂痕的法则根基上。

没有喝问，没有试探。那身影悬于空中，目光只是从林墨玉残破玉身上一扫而过，如同拂去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右手抬起，不见任何繁复印诀，只是朝着林墨玉所在的方位，随意地——向下一按。

轻描淡写，如同拂去一粒灰尘。

然而这一按之下，天地倾覆！

秘境的苍穹，那纯净到近乎虚假的蔚蓝穹顶，骤然爆发出熔铁般的光焰！不是一点光芒，而是整片天空在瞬间沸腾、燃烧！每一道流转的光流都化作狂暴咆哮的神通火流，带着焚山煮海的终极温度，从极高空呼啸而下！

但这仅仅是风暴的边缘。

真正的核心，是在那纯粹炽白与深邃幽暗的眼眸深处酝酿、最终被他这一指之力从无垠虚空之外强行拖拽而来的——星辰！

空间被压缩得发出濒死的尖啸！并非一颗星辰，而是千万颗燃烧着亿万年来积淀的能量光焰的太古星辰的投影，裹挟着真实的、足以压垮一方大界的沉重与炽热，凝聚为一片毁灭的星海，朝着林墨玉当头砸落！

空气瞬间被点燃、蒸发。下方的灵雾云海如同雪遇沸汤，连哀鸣都来不及发出，就被蒸发殆尽，露出下方龟裂塌陷的翠玉山峦。金瀑凝固为枯竭的石渠。无垠的虚空在星辰群落的碾压下寸寸扭曲、爆裂！毁灭的洪流覆盖一切视野，唯有无尽的星光坠向一点！

这点，正是林墨玉！

没有闪避的空间。没有犹豫的余地。这是绝对的、不讲道理的湮灭力量，以星辰为柴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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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 世界只剩下了纯粹的、压倒一切的光与压！林墨玉残破的身躯瞬间被炽白吞噬，那片焦土岩地在降临的星辰群面前脆弱如纸，蛛网般的裂痕以他立足处为中心疯狂蔓延，整个悬浮峰瞬间矮了一半！巨大的冲击波呈固态环状横扫，将更外围漂浮的仙山碎片、残存的瑶台玉阙统统碾为粉末，冲上高空，化作遮蔽天光的庞大烟尘漩涡！

那身影悬于天幕之外，青袍在激荡的毁灭洪流中纹丝不动，目光淡漠地扫过烟尘中心。规则层面的洞察让他清晰地“看”到，那渺小的污秽存在并非被彻底湮灭。

一点死寂的气息，穿透了炽烈的星光，穿透了毁灭的咆哮，诡异地挣扎着，如同白骨从熔岩底部探出。

烟尘被狂暴的气流撕开一角。中心处，林墨玉半跪的身影重新显现。那片塌陷崩裂的焦土中心，唯独他立足之处，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凹坑。

他低垂着头，全身剧颤。那件早已辨不出原色的残破衣袍彻底化为飞灰，露出其下更为惨烈的景象：玉质化的躯体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从腰部一直蔓延至颈项，每一次震颤都带下细碎的玉屑粉尘，混合着粘稠的青灰血液滴落。右肩连带小臂的断裂处，封冻的血污和玉色在巨力碾压下再次震开，渗出污浊的混合液体。

然而，这些皮相惨烈只是表象。真正支撑着他未被彻底碾碎的，是他胸口前方那片约莫尺许方圆的、如同水面油污般轻轻荡漾的诡异领域。

那片领域内部，是绝对的寂静，绝对的黑暗。没有光，没有热，没有空间的波纹，连时间流淌的痕迹都被强行抹平、粘滞。正是这片悬浮的“寂墟湮魄刺青”形成的核心场域，如同一个贪婪致命的漩涡之口，将直接作用于林墨玉身上的那部分庞大到难以想象的星辰坠落之力，硬生生地“吞”了进去！

刺青内部那扭曲流转的深紫阴影，此刻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沸水，剧烈地翻腾扭曲。每一次翻滚，都像是一次内部世界的崩塌，发出无声的尖叫。刺青本身的结构在肉眼可见地变得更加稀薄、模糊，仿佛随时可能解体消散。那种源自“寂墟湮魄”最本源的、否定一切存在的消融之力，被这庞大无匹的外力狠狠压制、冲击，几近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