溜达的Chivas 作品

第389章 停尸房没有尸体(第2页)

“亚历山大·彼得罗维奇,”警长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铁块砸在地上,“忘了它。把通风口封死。把地上这些……水,”他厌恶地用靴尖点了点那片湿痕,“擦干净。报告上就写……设备故障,低温系统异常,导致尸体组织快速分解液化,排入废水系统。”他顿了顿,浑浊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压在索洛维约夫身上,“你明白了吗?”

索洛维约夫感到一股冰冷的怒意混合着更深的恐惧在胃里翻腾。“格里戈里·伊万诺维奇!九个!整整九具尸体!包括那个被火车碾得不成人形的!它们怎么可能自己‘液化’?那通风口里的符号……”

“符号?”博罗金猛地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像一把钝刀刮过铁板,在空旷的停尸房里激起令人心悸的回音。他浑浊的眼珠里瞬间爆发出一种近乎凶悍的光芒,死死攫住索洛维约夫。“什么符号?亚历山大·彼得罗维奇,你太累了。压力太大。你什么都没看见。”他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式的终结感。“听着,孩子,”他的声音忽然又沉了下去,带上了一种奇异的、混杂着怜悯和更沉重东西的沙哑,“有些门,一旦打开,就再也关不上了。有些东西,追查下去,只会把你自己,还有你身边的人,一起拖进地狱。”他向前逼近一步,带着浓重烟草和旧呢子味道的气息喷在索洛维约夫脸上,“克拉夫琴科……那个案子。所有卷宗,三年前那场该死的‘意外’火灾里,烧得干干净净。所有沾过手的人……”他抬起手,用食指在自己的喉咙前,从左至右,缓慢而有力地做了一个切割的动作,动作精准而冷酷,“……都死了。一个接一个。死得干干净净。”

“克拉夫琴科?”索洛维约夫喃喃重复着这个陌生的姓氏,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

“一个名字。”博罗金的声音低得像耳语,却字字如冰锥,“一个诅咒。沾上它,就等于签了阎王爷的生死簿。”他重新把冰冷的烟斗塞回嘴里,用力咬住,仿佛那是他唯一的依靠。“现在,按我说的做。封死它。擦干净。忘掉。”他最后深深地看了索洛维约夫一眼,那眼神复杂得如同深渊,然后猛地转身,厚重的呢子大衣下摆甩出一个沉重的弧度。他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越来越远,最终被死寂彻底吞没,留下索洛维约夫和面无人色的瓦西里耶维奇僵立在冰冷的、弥漫着空洞和诡异符号气味的停尸房里。

瓦西里耶维奇的身体筛糠般抖动着,牙齿磕碰发出清晰的咯咯声。他求助般望向索洛维约夫,眼神里充满了纯粹的、动物般的恐惧。

“亚历山大·彼得罗维奇……我们……我们怎么办?”

索洛维约夫没有回答。他只觉得一股冰冷的麻木感正从脚底向上蔓延。博罗金警长的话,那个切割喉咙的手势,像淬了毒的冰针,深深扎进他的脑海。克拉夫琴科……诅咒……死亡名单……卷宗的大火……这些词语在他混乱的思绪中疯狂搅动。他强迫自己将视线从那个如同地狱之眼的通风口移开,转向冰冷的验尸台。不锈钢的台面光洁冰冷,像一片凝固的湖泊。

就在这时——

嗒。

一声极其轻微、粘稠的液体滴落声,突兀地刺破了死寂。

索洛维约夫的目光瞬间凝固在验尸台正中央。一滴浑浊、散发着刺鼻福尔马林气味的液体,正缓缓地从上方——从天花板的某个位置——坠落下来,不偏不倚,砸在冰冷的金属台面上,溅开一小片令人作呕的、黄绿色的湿痕。

嗒。

又是一滴。

索洛维维约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了。他猛地抬起头,脖子发出僵硬的咔哒声,视线死死钉在头顶那片惨白的天花板上。除了均匀排列的方形吸顶灯散发着冰冷死寂的光,什么都没有。没有裂缝,没有渗漏的管道痕迹。

然而,那声音……

嗒…嗒…

滴落声变得清晰起来,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规律性。浑浊的防腐液滴落的速度似乎在加快,在冰冷的金属台面上留下一小摊不断扩大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污渍。

紧接着,另一种声音加入了进来。

滋啦…滋啦…

像是用生锈的、迟钝的金属片,极其缓慢地刮擦着粗糙的水泥表面。声音从天花板深处传来,位置似乎就在验尸台的正上方!那刮擦声艰涩、滞重,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摩擦感,每一次刮动都像是在神经末梢上粗暴地拖拽。

滋啦…滋啦…滋啦…

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仿佛那刮擦的东西,正穿透厚厚的楼板,一点一点地……往下钻!

索洛维约夫全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一股冰冷的电流从尾椎骨瞬间窜遍全身。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脚跟撞到了身后的器械推车,发出一声刺耳的哐当巨响,在死寂的空间里如同爆炸般惊心。这声音似乎刺激了头顶的东西。

刮擦声骤然停止了。

死寂,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充满压迫感的死寂,如同粘稠的沥青般瞬间灌满了整个空间。连那令人心悸的滴落声也诡异地消失了。空气凝固了,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难熬。

索洛维约夫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肋骨。他感到瓦西里耶维奇冰冷颤抖的手指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臂,指甲几乎嵌进他的肉里。助手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濒死般的咯咯声。

索洛维约夫强迫自己抬起头,目光一寸寸地、极其缓慢地扫过天花板那片惨白的光域。吸顶灯冰冷的白光有些刺眼。他眯起眼睛,视线投向光线边缘、靠近通风管道入口那片更加深邃的阴影区域。

起初,他以为那是管道入口本身投下的不规则暗影。但不对。那些阴影的轮廓……在动。极其细微地蠕动、凝聚。

然后,他看见了。

在通风口管道入口边缘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一点微弱的、灰白色的反光闪了一下。接着,是第二点,第三点……像是蒙尘的玻璃珠子,在绝对的黑暗中幽幽地浮现出来。没有瞳孔,没有眼白,只有一片死寂的、毫无生气的灰白。

九点灰白痕迹。

它们并非静止不动。那些灰白的“点”极其缓慢地、无声无息地向下移动着,从天花板深处那片绝对的黑暗里浮现出来,越来越清晰。随着它们向下移动,索洛维约夫终于看清了它们所依附的东西。

那是头颅。或者说,是头颅的轮廓。模糊、肿胀、扭曲。有的沾满干涸发黑的血污,有的呈现出不自然的青紫色,有的甚至能看到破碎的颅骨边缘……是那些失踪的尸体!它们如同巨大的、僵硬的蜘蛛,或者更确切地说,如同被无形丝线操纵的提线木偶,正从天花板的黑暗深处无声地爬出来!它们灰白浑浊的眼睛,毫无感情地、直勾勾地穿透冰冷的空气,俯视着下方僵立如木偶的两个活人!

它们爬行的动作僵硬而诡异,关节发出极其细微、令人牙酸的“喀啦”声。其中一具,半边脸被火车轮子碾得稀烂,此刻那团破碎的血肉正对着他,一只完好的灰白眼珠在烂肉中缓缓转动。另一具,脖颈以一个不可能的角度扭曲着,软绵绵地耷拉着,灰白的眼珠却死死地钉在索洛维约夫脸上。

恐惧如同冰海瞬间将他淹没,冻结了他的思维,抽干了所有的力气。他无法尖叫,无法呼吸,甚至连闭上眼睛都做不到。瓦西里耶维奇抓着他手臂的手指骤然松开,整个人像一袋湿面粉般无声无息地瘫软下去,倒在冰冷的地板上,昏死过去。

就在这时,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毫无征兆地,猛地攫住了索洛维约夫的右肩。

那感觉如此清晰,如此沉重——一只冰冷、僵硬、毫无生命气息的手掌,重重地按在了他的肩膀上!五指如同铁铸,透过薄薄的手术服,将一股能冻结骨髓的寒气狠狠压进他的皮肉、骨骼,甚至灵魂深处!

通风管道深处那个扭曲、暗红的符号——那个召唤亡灵的古老诅咒——如同燃烧的烙铁,瞬间烫穿了他所有的恐惧和混乱,清晰地烙在他的脑海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