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墨汁铺的人血朱砂墨(第2页)
脚步声越来越近,有人拿着铁锹往枣叶堆里戳,“咔嚓”的碎墨声此起彼伏。赵阳屏住呼吸,拉着赵灵儿的虚影躲到黑陶瓮后面,瓮身冰凉,上面刻着的八卦图硌得他后背生疼。
“大人,这里有个瓮!”一个粗哑的声音喊道。
赵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看见赵灵儿的虚影突然钻进瓮里,瓮身剧烈震动起来,里面的符咒“哗啦啦”飞出,贴在靠近的人脸上。那些人瞬间惨叫起来,脸上的符咒冒出黑烟,皮肤像被墨汁腐蚀般溃烂,露出底下森森的白骨。
“废物!”王启年的声音带着怒,“连个破瓮都对付不了!用糯米洒!”
糯米落在符咒上,发出“滋滋”的声响,符咒的威力顿时减弱。赵灵儿的虚影从瓮里被逼出来,脸色比刚才更白,双丫髻上的红布开始褪色:“我撑不了多久……他带了糯米和黑狗血,是我的克星……”
赵阳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那半块血墨——这是他从墨铺带出来的,一直贴身藏着。墨锭在黑暗中泛着微弱的红光,他把血墨往黑陶瓮里一塞,瓮身突然亮起红光,红光里浮现出无数冤魂的脸,都朝着入口的方向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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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一个跟班的声音带着狂喜,“大人,瓮底下有个盒子!” 赵阳探头一看,只见王启年的一个跟班正举着铁锹,撬开瓮底的石板,石板下果然有个紫檀木盒,盒面上刻着个“灵”字,正是赵灵儿的名字。
“拿来!”王启年的声音发颤,像是激动得不行,“快给我!有了这镇魂珠,我就能再活十年!”
跟班刚要去拿盒子,突然尖叫一声,手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住,血肉模糊地缩回来。赵灵儿的虚影站在盒子前,眼睛变成了全黑,指甲又尖又长:“那是我的东西!谁也别想碰!”
她猛地扑向王启年,指甲插进他的瞎眼,王启年惨叫一声,手里的镇魂珠掉在地上。珠子滚到赵阳脚边,他弯腰去捡,却发现珠子里映出无数张脸,都是被血墨害死的冤魂,最中间的是赵灵儿,正对着他流泪。
“快砸碎它!”赵灵儿的声音带着哭腔,“镇魂珠是用我的魂做的,砸碎了我就能解脱,他们也能安息!”
王启年的跟班举着铁锹冲过来,赵阳侧身躲过,手里的镇魂珠狠狠砸向石壁——
“不要!”王启年发出绝望的尖叫。
镇魂珠没有碎,反而嵌进石壁里,石壁突然裂开,露出后面的密室。密室里堆满了血墨锭,最中间的石台上,躺着个小小的身影,穿着红棉袄,正是赵灵儿的尸体,十年了,竟一点没腐烂,皮肤像浸在墨里的纸,泛着青黑。
尸体的胸口插着支毛笔,笔杆上刻着“王启年”三个字,笔尖还在滴着墨汁,墨汁落在石台上,汇成个“死”字。
“原来你把她藏在这。”赵阳的声音发颤,他终于明白,所谓的镇魂珠,不过是用赵灵儿的魂魄和尸身炼制的邪物,“你不仅要她的血,还要她的尸身镇宅……”
赵灵儿的虚影飘到尸体旁,轻轻拔出胸口的毛笔,尸体突然睁开眼睛,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浓稠的墨汁。她和虚影合二为一,红棉袄上的血开始流动,慢慢浸透整个密室:“王启年,你知道我为什么能撑十年吗?因为我每天都在等,等有人来把你钉在这石台上,让你尝尝被墨汁熬煮的滋味……”
血墨锭突然炸开,无数墨汁组成的手抓住王启年和他的跟班,把他们往石台上拖。王启年的惨叫声在密室里回荡,他的皮肤被墨汁腐蚀,露出的骨头很快就被染成黑色:“我是朝廷命官!你们不能……”
他的话被墨汁堵住,整个人被按在石台上,胸口被插上支新的毛笔,正是赵阳掉在地上的那支。赵灵儿的声音在密室里回荡,像唱歌又像哭:“现在,你也是墨引了……永远陪着我吧。”
赵阳看着石台上的王启年慢慢变成新的血墨锭,突然觉得一阵恶心。他转身想走,却被赵灵儿叫住:“阳儿,你看石台上的字。”
石台上的“死”字旁边,还有几行小字,是赵德发的笔迹:“若阳儿看到此字,速去救李道长。他虽有错,却在暗中帮我收集王启年的罪证,被王启年的邪祟困住了……罪证在墨铺的账本里,第一百零八页。”
密室的入口突然传来响动,林婉儿的声音带着焦急:“赵阳!你在哪?师父他……”
赵阳赶紧跑出去,只见林婉儿扶着李承道站在入口,李承道的道袍破烂不堪,脸上沾满了墨汁,眼神却恢复了清明,只是虚弱得厉害。“阳儿……”他的声音嘶哑,“对不起……”
“先别说这个。”赵阳扶住他,“我们得赶紧去墨铺拿罪证,送官查办。”
赵灵儿的虚影站在密室门口,红棉袄在墨汁中轻轻飘动,她的脸上第一次露出笑容,像个真正的小女孩:“我不恨你了,阳儿。”她的身影慢慢变淡,化作无数墨色的蝴蝶,飞出地窖,“我要去投胎了,下辈子做个普通人家的女儿,不用再炼墨……”
蝴蝶飞出的瞬间,地窖里的血墨锭开始融化,变成清澈的水流,顺着石缝渗入地下,滋润着那棵老枣树的根。
赵阳抬头看向入口的光,光里似乎有赵灵儿的笑声,像枣乡的风吹过青枣林,清甜又干净。他知道,十年的冤屈终于了结,而属于他的路,才刚刚开始——他要带着王启年的罪证,去官府报案,要让所有被血墨残害的人沉冤得雪,还要守好这片枣园,让赵灵儿和所有冤魂,都能在故乡的土里安息。
只是他没注意,在他转身离开时,那棵老枣树的树干上,新裂开的纹路里,渗出了一丝极淡的暗红,像未干的血。
墨汁铺的门板被风撞得吱呀作响,像有人在外面拼命摇晃。林婉儿用桃木剑抵住门板,剑身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映出她臂上尚未愈合的伤口——那是救李承道时被邪祟抓伤的,伤口周围泛着青黑,像被墨汁浸过。
“师父,你确定要这么做?”她回头看了眼躺在柜台后的李承道,老道的道袍已经换成干净的粗布衫,脸色却比纸还白,嘴角不断溢出黑血,落在柜面的账本上,晕开一朵朵诡异的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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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道攥着半块染血的契约,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那是从他残魂附着的契约上撕下来的,上面还留着赵德发的血手印:“王启年虽死,但他老宅的邪祟被血墨镇了十年,早已和墨魂纠缠在一起。现在血墨炸了,邪祟会顺着冤魂的怨气找到这里,不设阵拦截,整个县城都要遭殃。” 他咳了两声,黑血溅在账本上,正好落在第一百零八页——那页记着王启年十年前的“买墨记录”,墨迹底下隐约能看出“活人三具,童女一”的字样,是铁证。“百墨阵必须用至阴之人的血引阵,婉儿,委屈你了。”
林婉儿的指尖冰凉。她知道自己是至阴之体,生辰八字全阴,是布这种邪阵的最佳“祭品”。但她更清楚,此刻退无可退——窗外的雾气已经变成墨色,雾里传来无数指甲刮擦木板的声响,还有王启年临死前的嘶吼,混着赵灵儿稚嫩的哭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别说傻话。”她从袖袋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三枚银针,分别扎在自己的百会、膻中、涌泉三穴,“布阵吧。我守住前门,你去后院埋墨锭,记住按北斗七星位,缺一个角都镇不住邪祟。”
赵阳抱着个装满血墨锭的木箱,站在柜台边瑟瑟发抖。他的粗布裤腿还沾着地窖的泥,裤脚处破了个洞,露出的脚踝上,那圈暗红的绳结正随着雾里的嘶吼轻轻颤动。“我、我能做点什么?”他的声音发颤,却紧紧攥着手里的砍柴刀——那是他从赵家村带出来的,刀鞘上刻着半颗枣子,是赵德发当年送他的。
李承道看了他一眼,从怀里掏出张黄符:“你去守着账本。邪祟最恨的就是罪证,它们肯定会抢这本账销毁。记住,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别松开这张符。”
赵阳接过符,符纸在他掌心发烫,烫得像有团火在烧。他抱着账本躲到柜台底下,柜板上的木纹里渗着墨汁,在月光下慢慢流动,像无数条细小的蛇。
后院传来李承道的咳嗽声,紧接着是“咚”的重物落地声——应该是墨锭被埋进土里了。林婉儿深吸一口气,拔出桃木剑,剑尖在门板上划出一道血线,是她刚才咬破指尖挤出来的血。血线刚画完,门板外的嘶吼突然变了调,像有什么东西被烫到,发出滋滋的声响。
“来了。”林婉儿低声道,握紧了剑柄。
门板突然被撞开,一股浓烈的腥臭味涌进来,像是腐烂的墨汁混着尸臭。最前面的是王启年的邪祟,他的半个脑袋已经变成墨色,瞎掉的眼眶里淌着墨汁,手里攥着半块血墨锭:“把账本交出来!不然我让你们都变成新的墨引!”
他身后跟着无数冤魂,都是被百墨阵困住的邪祟,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半个身子陷在墨里,脸上的五官被墨汁糊成一团,只有嘴在一张一合,发出“要血”“要肉”的嘶吼。
林婉儿挥剑砍去,桃木剑劈在王启年的邪祟身上,发出“噼啪”的响声,墨汁四溅,溅到地上的墨点立刻燃起小火苗。“李承道!你骗我!”王启年的邪祟发出愤怒的咆哮,“你说只要我帮你炼成百墨阵,就能让我借尸还魂!”
柜台后的李承道没有回应,只有埋墨锭的响动越来越急,像在跟时间赛跑。林婉儿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师父的声音太静了,静得不像在布阵,反倒像在……压抑着什么。
“婉儿姐!小心!”柜台底下的赵阳突然大喊。
林婉儿猛地回头,看见王启年的邪祟手里多了根毛笔,笔尖沾着浓稠的墨汁,正朝着她的后心刺来。她侧身躲过,毛笔却擦着她的肩飞过,扎在门框上,笔尖立刻长出无数墨色的根须,缠住了她的脚踝。
“抓住她!”王启年的邪祟狂笑起来,“至阴之血!有了她的血,百墨阵就能成永恒!”
冤魂们蜂拥而上,无数只墨色的手抓住林婉儿的胳膊,把她往门外拖。她的桃木剑掉在地上,指尖在袖袋里摸到张符——是李承道临走前塞给她的,符上用朱砂画着个“破”字,旁边还有行小字:“危急时,以心头血引之。”
林婉儿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符上,符纸瞬间燃起红光。红光扫过的地方,冤魂们发出凄厉的惨叫,墨色的身体开始蒸发,露出底下原本的模样——有被血墨害死的书生,有赵家村的村民,还有个抱着孩子的妇人,眼睛死死盯着王启年的邪祟,像是有血海深仇。
“是张屠户的媳妇!”赵阳从柜台底下探出头,看清了妇人的脸,“十年前她抱着孩子去墨铺买墨,被王启年当成‘墨引’炼了!”
妇人的冤魂突然冲向王启年的邪祟,张开嘴咬在他的脖子上,墨汁混着黑血四溅。王启年的邪祟惨叫着挣扎,却被更多的冤魂围住——那些都是被他残害的人,此刻终于挣脱了墨的控制,朝着他疯狂报复。
林婉儿趁机斩断脚踝上的根须,捡起桃木剑刚要上前,却听见后院传来李承道的惨叫。她心里一紧,顾不上眼前的混乱,转身往后院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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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的景象让她浑身冰凉。 李承道倒在地上,胸口插着支血墨笔,笔尖没入心口,墨汁正顺着笔杆往他身体里流。他的周围摆着七枚血墨锭,却没有按北斗七星位排列,反而组成了个诡异的圆圈,将他困在中间。圈里的土地裂开无数细缝,缝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像是血。
“师父!”林婉儿冲过去想拔出血墨笔,却被李承道拦住。
老道的眼睛已经变成全黑,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墨井,他抓住林婉儿的手,力气大得吓人:“别碰……这是‘以魂养阵’……只有我的魂,能暂时压住邪祟的源头……”
他的嘴角溢出黑血,滴在地上的液体里,液体突然沸腾起来,冒出无数张脸,都是被他当年的假符害死的冤魂:“李承道!你欠我们的,该还了!”
林婉儿这才明白,所谓的百墨阵,根本不是用来拦截邪祟的,而是李承道设下的赎罪阵——他要用自己的魂魄,偿还十年前的债。
“你疯了!”林婉儿的声音发颤,“你这样会死的!”
“早就该死了……”李承道笑了起来,笑声里混着血沫,“十年前我收了赵德发的钱,画了假符,看着灵儿被炼进墨里……我每晚都能梦见她在墨缸里哭……”他指了指胸口的血墨笔,“这是赵德发留的后手,说如果有天邪祟失控,就让我用这杆笔……以魂镇魂……”
后院的地面突然剧烈震动,七枚血墨锭同时炸开,墨汁组成的巨手从地下伸出,抓向李承道的魂魄。老道猛地推开林婉儿,声音变得异常洪亮:“婉儿!带赵阳走!把账本交给官府!记住,血墨可灭,人心难镇……”
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魂魄被巨手慢慢拖入地下,最后的声音带着解脱:“灵儿,伯伯来陪你了……”
血墨笔“当啷”落地,后院的震动突然停止,那些冲出前院的邪祟像被抽走了力气,一个个瘫倒在地,慢慢化为墨汁渗入土里。王启年的邪祟发出不甘的嘶吼,身体在红光中彻底蒸发,只留下半块血墨锭,落在林婉儿脚边。
前院的冤魂已经散去,月光透过门板的破洞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赵阳抱着账本从柜台底下爬出来,脸上满是泪痕,他看着空无一人的后院,声音发颤:“李道长他……”
林婉儿捡起地上的血墨笔,笔杆上刻着的“赵德发”三个字已经模糊,像是被泪水泡过。她走到前院,看见那些被解救的冤魂正慢慢消散,张屠户的媳妇最后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感激,抱着虚幻的孩子消失在月光里。
赵阳翻开账本的第一百零八页,王启年的买墨记录下面,还有几行小字,是赵德发的笔迹:“李道长虽贪财,却在暗中护阳儿十年,每季度都偷偷送钱到城隍庙,让老道士照拂……他说欠灵儿的,要在阳儿身上补回来。”
林婉儿的指尖划过那些字,突然想起李承道塞给她的符,符背面还有一行没写完的字:“若我身死,让阳儿……”后面的墨迹晕开,看不清了。
窗外的风突然变大,吹得檐下的干枣“哗啦”作响。林婉儿抬头看向枣乡的方向,那里的天际已经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光正穿透云层,照在墨汁铺的屋顶上,把瓦片上的墨渍染成淡淡的金色。
她知道,这场横跨十年的血墨之劫,终于在李承道的赎罪中画上了句点。但有些东西,却像墨汁渗入宣纸般,永远留在了他们心里——赵阳手腕上那圈洗不掉的暗红绳结,她臂上那道泛着青黑的伤疤,还有账本上那些浸着血和泪的字迹。
“我们该走了。”林婉儿把账本折好放进怀里,捡起地上的桃木剑,“去官府,让所有真相都见光。”
赵阳点点头,最后看了眼后院的方向,那里的土地已经恢复平静,只有七枚血墨锭炸开的地方,长出了七株小小的枣树苗,苗叶上沾着晨露,在晨光里闪着亮,像无数双眨动的眼睛。
两人走出墨汁铺时,巷口的老槐树上,有片枣叶悠悠落下,正好落在林婉儿的肩头。她轻轻摘下叶子,叶面上还沾着点暗红,像未干的血,又像凝结的墨。
远处传来鸡叫声,枣乡的人们开始起床,新的一天开始了。但林婉儿知道,有些夜晚发生的事,永远不会真正结束——就像那本浸着血墨的账本,像那七株突然长出的枣树苗,像李承道最后那句“人心难镇”。
她看了眼身边的赵阳,少年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慌乱,眼神里多了些东西,像被血墨洗过的坚韧。他攥着那把刻着枣子的砍柴刀,脚步坚定地朝着官府的方向走去,晨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条通往救赎的路。
只是他们都没注意,墨汁铺柜台的裂缝里,还残留着一滴没被清理的墨汁,那墨汁在晨光里慢慢蠕动,最后凝结成个小小的“灵”字,然后迅速隐没在木纹里,仿佛从未存在过。
赵阳跪在墨汁铺的柜台前,用块粗布蘸着清水擦拭柜面上的墨渍。那些暗红的印记像是生了根,擦了三遍仍留着淡淡的痕,凑近了闻,还能嗅到松烟混着铁锈的腥气——和血朱砂墨的味道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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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擦了。”林婉儿站在门口,月白色短褂已经浆洗得发白,她手里提着个布包,里面是刚从官府取回来的账本,封皮上盖着朱红色的官印,“官府说王启年的罪证确凿,牵连出三个当年包庇他的官员,都判了流放。赵家村的枣园也归还给村民了。” 赵阳没抬头,粗布在柜面上划出沙沙的响:“我想把这铺子盘下来,卖正经的松烟墨。”他的手腕上缠着新的红绳,遮住了那圈洗不掉的暗红印记,“灵儿说过,她想看看不用血炼的墨是什么样的。”
林婉儿走到他身边,看着柜台裂缝里那点若隐若现的墨色——那是上次漏清理的“灵”字,如今竟长得和木纹融在了一起,像天然形成的纹路。“你确定要留下?”她的指尖划过那道纹路,触感冰凉,“这里死过太多人,怨气重。”
“我不怕。”赵阳终于停下手里的活,他的眼睛在晨光里亮得惊人,“李道长用魂镇了邪祟,灵儿也解脱了,这里该太平了。”他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是那半块从王启年邪祟身上掉下来的血墨锭,墨锭里嵌着点布丝,是赵灵儿红棉袄上的,“我想把它埋在老枣树下,让它陪着枣树长。”
林婉儿没说话,只是从布包里拿出支毛笔——那是李承道留在后院的血墨笔,笔杆上的“赵德发”三个字已经被她用砂纸磨掉,换成了新的刻痕:“承道”。“我要走了。”她把毛笔递给赵阳,“师父说这杆笔沾过他的魂,能镇住零星的邪祟。你留着用。”
赵阳接过笔,笔杆温润,像是有体温。他突然想起什么,从柜台底下拖出个木箱,里面是他这几日赶制的松烟墨,墨锭泛着乌润的光,上面刻着小小的枣花:“这些墨你带些走,路上用。”
林婉儿拿起一锭墨,墨香清冽,没有半点腥气。她的指尖在墨锭上轻轻摩挲,突然停住——墨锭的断面上,竟有个极淡的“灵”字,像是天然形成的。
“怎么了?”赵阳注意到她的异样。
“没什么。”林婉儿把墨锭放进袖袋,指尖却有些发颤。她想起李承道最后那句话:“血墨可灭,人心难镇。”当时只当是感叹,现在才隐约明白,有些执念,根本不是死亡或解脱能斩断的。
两人沉默地收拾好东西,锁上墨汁铺的门。门环上的铜锈被赵阳擦得发亮,阳光照在上面,映出两个模糊的影子,像极了李承道和赵德发当年站在这里的模样。
走到巷口时,林婉儿突然回头:“对了,官府在王启年的卷宗里找到这个,是十年前赵德发写给你的,一直被压着没送出去。”
信纸已经泛黄,赵德发的字迹却依旧有力:“阳儿,当你看到这封信时,叔公应该已经不在了。那血墨里的冤魂,其实不止灵儿一个,还有当年偷贡品枣被灭口的乡亲——王启年用他们的血炼墨,既镇邪祟,又灭罪证。我护不住他们,只能护你……”
赵阳的手指捏紧信纸,纸页边缘被攥得发皱。他突然想起地窖里那些嵌着布料的碎墨,想起张屠户的媳妇抱着孩子的身影——原来王启年的罪,远比他们知道的更重。
“对了,”林婉儿的目光落在柜台的裂缝上,那里的“灵”字已经完全融入木纹,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我在江南见到个老道士,他说李承道的师父曾留下句话:‘血墨成于人心,亦灭于人心,若有天墨魂复现,需以三代血亲之泪洗之。’”
赵阳的心猛地一跳,他看向后院的枣树,树上的红枣已经熟透,红得像血。风吹过枣叶,发出“沙沙”的响,像有人在笑,又像有人在哭。
当晚,赵阳做了个梦。梦里他回到十年前的墨铺,赵德发正往墨缸里倒朱砂,李承道站在旁边画符,赵灵儿穿着红棉袄,举着颗青枣跑到他面前:“阳儿哥,这个给你,甜着呢。”
梦醒时,天刚蒙蒙亮。赵阳走到柜台前,发现砚台里的墨锭上,竟凝着颗小小的露珠,露珠里映出个模糊的人影,梳着双丫髻,正对着他笑。
他拿起李承道留下的那杆笔,沾着露水在宣纸上写字,笔尖落下的瞬间,纸上竟自动浮现出一行字:“枣熟时节,魂归墨间。”
赵阳的手没有停,笔尖继续游走,写出的字越来越快,越来越急,最后在纸的末尾,落下个清晰的“灵”字。
字刚写完,后院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像是有颗熟枣掉在了地上。赵阳放下笔,往后院走去,月光下,老枣树下站着个小小的身影,手里拿着颗红枣,正对着他笑。
“阳儿哥,枣子熟了。”赵灵儿的声音清甜,像刚从梦里醒来,“你说过要喊我尝尝的。”
赵阳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枣,咬了一口,甜得发腻,甜里带着点若有若无的墨香。他知道,有些魂,根本舍不得离开;有些债,要用一辈子来还。
赵阳把那颗枣核埋进土里,就在老枣树的根旁。埋下去的瞬间,他仿佛听见泥土里传来细微的声响,像是种子破土的动静。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月光落在他手腕的红绳上,绳结处的暗红彻底褪去,露出干净的赤红,像极了赵灵儿红棉袄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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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过去,墨铺的生意渐渐红火起来。往来的文人墨客都说,赵家墨铺的松烟墨里藏着灵气,写出来的字带着股鲜活的劲儿,尤其是那枚刻着枣花的墨锭,墨香里总缠着点清甜,像是初秋的枣子刚被晨露洗过。 入了冬,第一场雪落下来时,林婉儿寄来了一封信。信里说她在江南遇到了个老匠人,正在学古法制墨,还说那边的梅花墨极美,等开春了就寄一锭来。信的末尾画了个小小的枣子,旁边写着:“人心若净,墨自清明。”
赵阳把信折好,夹在那本浸过血墨的账本里。账本被他用松烟墨重新裱糊过,封面上写着“记”字,笔锋沉稳,再无当年的颤抖。他知道,这本账不仅记着王启年的罪,记着赵德发的悔,记着李承道的赎,更记着那些没能说出口的愧疚与原谅。
除夕夜,他独自一人在墨铺守岁。炉火噼啪作响,映得墙上的影子忽明忽暗。他研了一砚新墨,用李承道留下的那杆笔,在宣纸上写了副春联:“墨里洗冤魂,笔下生太平。”
写完放下笔,却见砚台里的墨汁中,浮着个小小的枣花影子,随墨汁轻轻晃动。窗外的雪地里,不知何时多了串小小的脚印,从后院的老枣树一直延伸到门口,脚印浅得像梦,却在雪地上留下淡淡的红,像极了赵灵儿红棉袄上的花纹。
赵阳笑了笑,起身去开门。门外的雪光里,仿佛站着个梳双丫髻的小姑娘,手里举着颗冻得通红的枣子,眼睛亮得像落满了星光。
“阳儿哥,新年好。”
他侧身让开,往炉子里添了块炭:“进来暖暖吧,我煮了枣茶。”
炉火映着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幅再也不会褪色的画。而柜台裂缝里的“灵”字,在火光中泛着温润的光,与木纹彻底融为一体,成了这墨铺最安静的秘密——就像那些藏在时光里的执念,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归宿,不扰人间,只伴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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