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门开彼岸(第2页)
那笑声像锈铁刮过石磨,震得林婉儿耳膜生疼,她攥着药囊的手一抖,最后半袋迷蝶粉全撒在了自己鞋面上。
"老东西,你守了归墟千年,倒连这点规矩都不懂?"黑雾首领抬起缠着锁链的手,指节处渗出墨汁似的液体,在虚空画出一道扭曲符咒。
程七瞳孔骤缩——那是归墟封禁中才有的湮灭纹,"说不说有什么要紧?
等新主人踏平这破罗盘,你连残魂都剩不下!"
符咒炸成一团紫雾。
黑雾首领的身形如被风吹散的纸人,碎成万千黑点,眨眼间消失在空气里。
程七扑过去抓了个空,残魂被紫雾一激,竟开始片片剥落,像雪落在热锅里。"逆...逆流..."他的声音弱得几乎听不见,半块罗盘碎片"当啷"坠地,在青石板上滚出三尺远。
"是'逆流'之人。"
苍凉的声音自裂缝金虹中传来。
郑灵萱抬头,只见金虹深处浮起点点星芒,像是有人将银河揉碎了撒进去。
那是老君的声音,带着岁月沉淀的厚重:"归墟封印过七重被崩坏的世界,每重世界都有不甘的余孽。
他们顺着裂缝逆流而来,想借归墟之力重铸旧世。"
"那刚才的黑雾..."柳如烟按住还在滴血的软剑,月白裙角沾着刺客的血,在风里轻轻飘。
她望着黑雾消散的方向,眉峰微蹙——前朝秘典里似乎提过类似的邪术,但具体记载早随皇宫大火付之一炬。
"是被旧世怨气侵蚀的活死人。"老君的声音顿了顿,"他们的命魂早被旧世吞尽,只剩躯壳做棋子。"
郑灵萱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归墟之力在经脉里翻涌,她能清晰感觉到裂缝的金虹正在变弱——方才的战斗消耗了太多本源。
镇渊的龟甲符文暗了两成,玄龟的头颅垂得更低,湖水拍在它脚边,发出闷闷的呜咽。
"不能再拖了。"她转身,顾修然的影子被金光拉得很长,刚好覆住她的鞋尖。
九世前他站在忘川边的模样突然闪进脑海:那时他也是这样望着她,眼里没有如今的暖意,只有蚀骨的凉——因为她当时说要独自去填归墟裂缝。
"若你真想跟我走,"她抓住他的手腕,能摸到他脉搏跳得又急又重,像擂在她心口,"就别再藏着掖着。"掌心的云纹玉珏突然发烫,归墟之力顺着相触的皮肤涌进他体内——这是归墟之主才能开启的共生契约,一旦缔结,两人的命魂便如并蒂莲,同生共死。
顾修然的瞳孔骤缩。
他望着她眼底跳动的金芒,忽然笑了。
那笑意漫过眼尾的细纹,像春雪融在溪水里。
他反手扣住她的手,指腹重重压在她掌纹的命宫位:"上一世你说'等我',我等了三百年;这一世你说'跟我',我等了九生。"他的声音低哑,带着某种破茧的释然,"灵萱,这一次,我不放手。"
金虹突然暴涨三尺。
郑灵萱感觉有股巨力拽着她往裂缝里去,顾修然的手像铁铸的锚,稳稳将她钉在原地。
镇渊的龙吟震得湖面掀起十丈高的浪,玄龟的尾巴重重拍在地上,龟裂的石板缝里渗出幽蓝的光——那是归墟本源在反哺神兽。
剩余的黑衣人被浪头卷进湖底,锁链碰撞声、惨叫声瞬间被水声吞没,只余下几个气泡"啵"地破在水面。
"走!"郑灵萱拽着顾修然跃向金虹。
风灌进衣袖,她听见林婉儿喊"姐姐保重",唐三娘的长鞭抽在最后一个刺客后颈的脆响,柳如烟的珠花坠地时"叮"的轻鸣。
这些声音像被揉进了金色的绸子里,越来越远,越来越淡。
裂缝里的宫阙近在咫尺。
飞檐上的铜铃摇得更急,朱红门扉完全敞开,门内的青衫身影抬起手,指尖泛着和顾修然剑刃一样的青光。
郑灵萱的心跳得要冲出喉咙——那是...那是她在第三个世界濒死时,模糊中见过的影子?
是她总觉得熟悉却想不起的...
"灵萱!"顾修然的声音突然紧绷。
她猛地回头。
裂缝正在闭合,金虹像被攥紧的拳头,从边缘开始往中心收缩。
镇渊的龟甲符文全部熄灭,玄龟庞大的身躯瘫在湖边,龟首无力地垂着,连湖水倒卷的势头都弱了几分。
程七的虚影只剩拇指大小,飘在罗盘碎片上方,嘴一张一合,像是在喊什么。
而在裂缝闭合的最后一线光里,她看见了他。
白衫胜雪,长箫横握,眉峰如远山含黛。
他站在宫阙台阶下,嘴角勾着若有似无的笑,像在等一个迟到百年的故人。
郑灵萱的呼吸突然一滞——这张脸,她在归墟的记忆碎片里见过!
是九世前她初成归墟之主时,站在宫阙前递来玉珏的...
"砰!"
裂缝彻底闭合。
金光散尽,只余山风卷着几片残叶掠过空荡的湖面。
镇渊的龟甲上凝结着层薄霜,程七的虚影彻底消散,罗盘碎片上的纹路淡得几乎看不见。
林婉儿蹲在湖边,捡起因震动滚到她脚边的珠花——那是柳如烟方才打斗时掉落的,珠蕊上还沾着半滴未干的血。
"他是谁?"顾修然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他的手依然紧握着她,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茧传来,"你刚才看裂缝的眼神,像见了...旧识。"
郑灵萱望着闭合的天空,喉间像堵了团棉花。
归墟之力在识海翻涌,突然有段被封印的记忆破冰而出:九世前的雪夜,她跪在归墟祭坛上,鲜血浸透玄色祭服。
有个穿白衫的人递给她半块玉珏,说:"持此玉,可渡忘川;持此心,可守归墟。"
而他手中的长箫,和她每次穿越前听见的清越箫声,一模一样。
"或许..."她转头,顾修然眼底的紧张让她心头一软。
她伸手抚过他眼尾的细纹,轻声道,"是位...等了我更久的人。"
风掠过两人身侧,卷起几片桃花瓣。
远处传来吴六的吆喝声:"新出炉的桂花糕嘞——"像是从未被打断过。
只有脚边那半块罗盘碎片闪了闪,在石缝里投下道极淡的影子,像谁欲言又止的眉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