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门开彼岸

金光漫过郑灵萱的眉骨时，她忽然顿住了脚步。

裂缝在头顶张成一道金虹，像要把整片天空都吞进去，可她望着那团雾里的宫阙轮廓，心跳反而比初入江湖时更快——那时她攥着锈剑闯黑店，也不过是掌心冒汗而已。

"你真的要跟我走？"她转身，指尖无意识地抠着顾修然袖口的盘扣。

九世前的记忆碎片还在脑子里晃，他说"我等你回来"时的声音，和此刻眼底的温度重叠在一起，烫得她喉咙发紧。

顾修然低笑一声，那声音裹着风钻进她耳后。

他抬手，将半块碎玉从衣襟里掏出来——那是当年他用半块玉换柳如烟珠花时留下的，边缘还带着磕碰的毛茬。"我等这一天，比你想象得更久。"他说着，将碎玉轻轻按进她掌心，指腹擦过她掌纹里的薄茧，"上一世你走时，这玉在我心口焐了三百年。"

郑灵萱的指尖微微发颤。

她望着他眼尾那道极浅的细纹——这是他在第二个世界为她挡刀时留下的，当时血浸透了半幅衣袖，他却还笑着说"不疼"。

此刻那细纹随着笑意漾开，像片落在春水里的桃花瓣。

镇渊突然发出低沉的轰鸣。

玄龟庞大的身躯压得湖面荡开千层浪，水沫溅在郑灵萱裙角，凉得她一个激灵。

神兽的头颅转向西边山林，龟甲上的纹路泛起暗红："有人在窥探归墟。"

话音未落，林子里传来枝叶断裂的脆响。

七道黑影破林而出，黑袍翻卷如鸦翅，青铜面具遮住眉眼，手中兵器泛着幽蓝寒光——那是郑灵萱从未见过的样式，像剑非剑，像钩非钩，尖端还挂着半截锁链。

"保护裂缝！"郑灵萱大喝一声，掌心的云纹玉珏骤然发烫。

她能感觉到归墟之力顺着经脉往上涌，像有团活火在血管里烧。

顾修然已经挡在她身侧，腰间的乌鞘剑"嗡"地出鞘三寸，剑鸣混着风声，震得附近的竹枝簌簌落叶。

唐三娘的长鞭先迎了上去。

她足尖点地跃起丈高，鞭梢裹着风声抽向最近的黑衣人手腕。

那刺客反应极快，锁链"唰"地缠上鞭身，却不想唐三娘手腕一旋，鞭尾的铜铃突然炸开细小的钢针——这是她改良的追踪绳，钢针上还淬了她新配的"麻骨散"。

刺客闷哼一声松开锁链，唐三娘趁机拽回长鞭，反手抽在他后颈，黑衣人直挺挺栽进了湖里。

林婉儿的药囊早被她甩在地上。

她咬破舌尖逼出两分清醒，抓起一把"迷蝶粉"撒向空中——这是用曼陀罗和蝉蜕磨的，遇风就散成淡紫色的雾。

两个黑衣人吸入粉末，顿时捂着喉咙踉跄，其中一个挥剑时砍偏了三寸，砍进了旁边的老槐树里，剑刃卡在树缝里拔不出来。

柳如烟的动作最静。

她像片被风吹动的纸鸢，脚尖点着屋檐的青瓦掠过众人头顶。

鬓角的珠花随着动作轻晃，那是顾修然用半块碎玉换的，此刻在金光里泛着温润的白。

她抽出腰间软剑时，连剑鞘碰撞的声音都极轻，直到剑锋抵住一名刺客后心，那人才惊觉身侧有人。"前朝的剑，不杀无名之辈。"她低喝一声，剑锋微转挑断刺客的琵琶骨，那黑衣人痛得蜷缩成团，却连闷哼都不敢发出。

郑灵萱的瞳孔缩成针尖。

她能感觉到这些刺客的内力路子诡异——不似中原武林的刚猛，倒像...倒像归墟裂缝里漏出的那缕气息。

她握紧玉珏，归墟之力如潮水般漫过全身，指尖触到顾修然后背的瞬间，他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像块压舱石。

"小心首领！"一名刺客突然用嘶哑的声音尖叫。

郑灵萱转头的刹那，看见最末的黑衣人掀开了面具——那底下根本没有脸，只有一团蠕动的黑雾。

他手中的兵器突然暴涨三尺，锁链上的倒刺泛着幽绿的光，直取裂缝中心的金虹。

程七的虚影突然闪现。

这位归墟罗盘的残魂本就半透明的身形此刻更淡，像要被风吹散似的。

他抬手祭出半块罗盘碎片，碎片撞在锁链上发出金铁交鸣，"你们是谁的手下？"他的声音带着千年的古板，却在尾音里透出一丝震颤——这是他第一次在残魂状态下主动出手。

黑雾首领的锁链顿了顿。

郑灵萱看见他黑雾里的"眼睛"突然转向自己，那是两团暗红的光，像烧红的炭块。

她刚要调动归墟之力，顾修然的剑已经横在她胸前，剑身上流转的青光与玉珏的青芒交相辉映。

裂缝里的金光突然暴涨。

镇渊的龟甲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玄龟庞大的身躯挡在众人和裂缝之间，龟背的纹路亮起金色符文。

林婉儿被浪头掀得踉跄，却仍咬着牙往黑雾首领方向撒药粉；唐三娘的长鞭缠上了另一根锁链，正拼尽全力往回拽；柳如烟的软剑已经刺穿了第三名刺客的肩膀，鲜血溅在她月白裙上，像朵绽开的红梅。

郑灵萱望着顾修然绷紧的下颌线，突然笑了。

她举起玉珏对准天空，归墟之力如银河倾泻，在众人头顶凝成一道光盾。"这一次，"她望着裂缝里越来越清晰的宫阙，声音里带着九世未有的坚定，"谁都别想拦我们回家。"

黑雾首领的锁链"咔"地断裂。

程七的虚影剧烈闪烁，罗盘碎片上的纹路几乎要消失不见，他却仍咬着牙重复："你们...是谁的手下？"

风卷着血腥味涌来。

裂缝的金虹还在扩大，远处吴六的甜糕吆喝声突然变得模糊，像被隔在一层毛玻璃后面。

郑灵萱听见顾修然在她耳边说："看前面。"她抬头，只见裂缝里的宫阙终于掀开了面纱——飞檐上的铜铃在风中摇晃，朱红的门扉半开，门内站着个穿青衫的身影，正朝他们伸出手。

而黑雾首领的黑雾里，缓缓渗出几个血字。

"归墟...该换主人了。"

程七的虚影在黑雾首领面前剧烈震颤，半透明的指尖几乎要穿透对方胸口。

他本就泛着青白的面容此刻更显单薄，连说话声都带着碎瓷般的裂痕："我问你——"话音未落，黑雾首领突然咧开没有五官的"嘴"，发出刺耳的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