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金钱寡妇的无力
宇文家半山别墅的医疗监护室,与其说是病房,不如说是一座用金钱堆砌的生命堡垒。恒温恒湿的空气净化系统无声运转,过滤掉外界一切可能的尘埃与病菌。墙壁是吸音的暖色调软包,地面铺着厚厚的地毯,昂贵的医疗器械被巧妙地隐藏在胡桃木色的定制柜体中,只留下几根冰冷的管线,如同藤蔓般连接着中央那张宽大得近乎奢侈的病床。 宇文杰躺在这张如同王座般的病床上,深陷在柔软的羽绒枕里。曾经清瘦的脸庞此刻浮肿得厉害,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蜡黄色,皮肤松弛地垂坠着,布满细小的褶皱。眼窝深陷,紧闭的眼皮下方是浓重的、如同淤青般的乌黑。他的呼吸微弱而急促,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胸腔深处传来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嘶鸣,每一次呼气又带着一种艰难的、仿佛随时会断掉的滞涩。昂贵的生命监护仪屏幕上,血氧饱和度的数字在88%的边缘惊险地徘徊,心跳曲线时而平缓得令人心焦,时而又毫无征兆地窜起一个危险的尖峰。床头柜上,密密麻麻摆放着各种贴着外文标签的昂贵药瓶和注射器,像一群沉默而贪婪的看守者。
司马茜坐在病床旁的沙发上。她穿着一件质地柔软的烟灰色羊绒开衫,衬得脸色愈发苍白。长发松松地绾在脑后,露出光洁却毫无血色的额头和脖颈。她手里拿着一本精装书,目光却失焦地落在书页上,久久没有翻动一页。只有宇文杰每一次加重的呼吸声或监护仪突然尖锐的报警声,才能让她如同受惊般猛地抬起头,眼神里掠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恐慌,随即又迅速归于一片死水般的麻木。
吴姐像一道无声的阴影,悄无声息地端着一个银质托盘走进来,上面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色泽金黄的虫草炖汤。她将托盘轻轻放在床头柜上,动作轻得没有一丝声响。然后,她拿起一个温度计般的小型仪器,对着宇文杰的额头轻轻一扫,看了看读数,又对着空气做了几个手势,似乎在检查着什么。最后,她才转向司马茜,声音平板无波,如同在汇报工作:
“太太,杰少爷体温37.8c,低烧。空气指数pm2.5值<1,湿度60%,符合标准。虫草汤温度适宜。您需要现在喂少爷吗?还是等张医生下午复诊后再看?” 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司马茜手中的书和那明显心不在焉的状态,带着一种职业化的审视。
司马茜的目光依旧停留在书页上,仿佛没听见。过了好几秒,她才像被惊醒般,微微抬了抬眼皮,声音干涩:“放着吧。等张医生来了再说。” 她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
吴姐微微颔首,没有再多言,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厚重的房门。房间里再次只剩下宇文杰艰难的呼吸声、监护仪单调的滴答声,以及令人窒息的死寂。司马茜放下书,走到窗边。厚重的防菌窗帘拉开一丝缝隙,窗外是宇文家精心打理的花园,即使在冬日,名贵的松柏依旧苍翠,人工暖房里的奇花异草争奇斗艳。然而,这极致的美景落入司马茜眼中,却只映照出无边无际的荒凉。这金丝牢笼,这用金钱堆砌的生命维持系统,像一座巨大的冰棺,不仅囚禁着宇文杰日渐枯萎的生命,也冻结了她所有的感知和希望。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抽空了灵魂的提线木偶,日复一日地扮演着“宇文太太”的角色,守着这具日渐衰朽的躯壳,被无数双眼睛监视着,被宇文宏无形的意志操控着。金钱可以买到最顶级的医疗设备和药物,可以隔绝病菌,却买不来一丝真正的温暖,买不回宇文杰眼中曾经微弱的光,更买不到她渴望的哪怕片刻的自由呼吸。她不过是个守着活死人、被金钱豢养的“金丝寡妇”。
突然!
“嗬……嗬嗬……” 一阵极其剧烈的、如同被扼住喉咙般的喘息声猛地从病床上爆发出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凶险!
司马茜猛地转身!只见宇文杰的身体在病床上剧烈地弓起!像一只离水的虾!他原本蜡黄的脸瞬间涨成骇人的青紫色!眼球可怕地凸出,布满血丝,死死瞪着天花板!嘴巴大张着,却只能发出那种尖锐刺耳的、如同金属刮擦般的哮鸣音!干枯的手指死死揪着身下的真丝床单,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突出!昂贵的生命监护仪屏幕,代表血氧饱和度的曲线正惊心动魄地一路向下俯冲!刺耳的“滴滴滴”警报声疯狂地撕扯着房间里的死寂!
“杰!杰!” 司马茜的麻木瞬间被撕碎,只剩下全然的惊惶!她像被无形的鞭子抽中,猛地扑到床边!她徒劳地想去拍宇文杰的背,又不敢用力,声音带着哭腔:“呼吸!跟着我呼吸!” 她慌乱地看向那些复杂的仪器,试图按下呼叫铃,手指却因为恐惧而抖得厉害,按了几次都按不准位置!
“吴姐!张医生!快来人啊!!” 她终于发出了凄厉的尖叫!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完全变了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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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房门被猛地推开!吴姐和宇文杰的专属家庭医生张医生几乎同时冲了进来!张医生脸色凝重,快速扫了一眼监护仪和宇文杰的状态,语速极快地下达指令:“快!静脉推注甲强龙150mg!高流量氧气面罩!准备气管插管包!通知康宁国际iCu准备接诊!快!” 训练有素的医疗团队立刻行动起来。病房里瞬间充斥着各种冰冷的器械碰撞声、急促的指令声、仪器尖锐的警报声,以及宇文杰那令人心胆俱裂的喘息!吴姐站在一旁,脸色也有些发白,她迅速拿起内部电话,声音急促地汇报着什么。
司马茜被挤到一边,像个无助的旁观者。她看着宇文杰痛苦扭曲的脸,看着医生护士们争分夺秒的抢救,巨大的恐惧和一种灭顶的绝望感瞬间将她吞没!什么金钱!什么豪门!什么体面!在这一刻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她只是一个在死亡面前束手无策的可怜虫!她死死捂住嘴,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混合着巨大的无助感,无声地滑落。
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划破了宇文家半山别墅死水般的宁静。一路风驰电掣,将濒死的宇文杰和濒临崩溃的司马茜送到了“康宁国际医疗中心”顶层的vip重症监护区。
iCu厚重的自动门在身后关闭,将司马茜隔绝在外。冰冷的走廊铺着吸音地毯,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绝望的气息。巨大的玻璃观察窗外,可以看到里面忙碌的景象:宇文杰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连接着复杂的仪器,戴着氧气面罩,像一具毫无生气的标本。医生护士的身影在仪器闪烁的幽光中快速穿梭。
吴姐不知何时已悄然站在司马茜身后一步之遥的地方,如同一道无声的枷锁。她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屏幕上是康宁医院发来的、密密麻麻的电子账单预览。
“太太,” 吴姐的声音平板无波,像在宣读判决书,“急救费、iCu床位费、特级护理费、高级抗生素、免疫球蛋白冲击……初步估算,首期押金需要缴纳一百二十万。老爷吩咐,请您先签字确认,费用从家族信托的医疗备用金里走。”
一百二十万!仅仅是首期押金!
这个数字像一座冰山,瞬间冻结了司马茜所有的悲伤和恐惧。她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吴姐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又透过玻璃窗看向里面生死未卜的宇文杰。一股冰冷的寒意,比这走廊的空气更刺骨,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她想起了上次急诊后,宇文宏那张阴沉的脸和毫不留情的警告:“医疗备用金不是无限的!家族信托有严格的审批流程!不是让你随意挥霍在那些无底洞的抢救上的!杰的身体,家族自有考量!” 为了上次的“过度检查”,她被严厉训斥,甚至被短暂限制了消费额度。
“吴姐……” 司马茜的声音嘶哑颤抖,“张医生刚才说……杰他这次……很危险……需要一种……一种新的靶向药……叫‘安瑞普’……可能……可能是最后的希望……”
“‘安瑞普’?” 吴姐在平板上快速滑动了几下,调出一份资料,声音依旧毫无波澜,“根据资料显示,‘安瑞普’是国外最新研发的靶向免疫抑制剂,针对杰少爷这类复杂的自身免疫性疾病合并重度呼吸衰竭,理论上可能有奇效。但是,” 她顿了顿,目光从平板移到司马茜脸上,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该药物尚未在国内正式获批上市,仅能通过特殊渠道申请‘同情用药’,费用极其高昂。单支价格折合人民币约三十八万元。一个完整疗程至少需要四支,且效果因人而异,不能保证。总费用预估超过一百五十万元,且不在任何保险和家族信托常规医疗覆盖范围内。需要单独向老爷申请特批。”
单支三十八万!四支一百五十二万!不能保证效果!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毒针,狠狠扎进司马茜的神经!一百二十万的急救押金已经如同泰山压顶,再加上这一百五十二万的、渺茫的希望!宇文宏会批吗?那个将家族利益和金钱算计刻入骨髓的老人?她仿佛已经看到宇文宏冰冷审视的目光和那句残酷的“值不值得”!
巨大的恐慌和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缘的窒息感,让司马茜浑身冰冷,如坠冰窟!她看着玻璃窗内宇文杰灰败的脸,看着那象征着渺茫希望的“安瑞普”的名字,又看着吴姐手中那如同催命符般的平板电脑,巨大的矛盾撕扯着她的灵魂!救?这如同天文数字的费用和宇文宏那关,她如何闯过?不救?难道眼睁睁看着宇文杰……看着她法律上的丈夫……走向死亡?
“太太,请尽快签字确认急救押金。” 吴姐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机械,将平板电脑和一支电子笔递到她面前,屏幕上那串令人眩晕的数字和冰冷的“确认支付”按钮,像一道通往深渊的门。
司马茜颤抖着手,指尖悬在冰冷的屏幕上,重如千钧。她能感觉到吴姐那毫无感情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聚焦在她每一个细微的挣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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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吴姐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微变,立刻接通,声音瞬间变得恭敬无比:“老爷……是,杰少爷在iCu……情况危急……医生建议用‘安瑞普’……费用大约一百五十二万……加上急救押金……需要您特批……是……是……我明白……” 电话那头,宇文宏的声音透过电波隐隐传来,低沉、缓慢、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冰冷和不容置疑的威压。吴姐一边听着,一边下意识地看了司马茜一眼,那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老爷说,” 吴姐挂了电话,声音更加平板,却像一把钝刀子,缓缓割开司马茜最后的希望,“家族信托的医疗备用金,只覆盖‘必要且成熟’的治疗方案。‘安瑞普’属于试验性、高风险、超高成本的‘同情用药’,不在覆盖范围。至于急救押金……”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司马茜瞬间惨白的脸,“老爷说,救人要紧,押金可以批。但后续治疗费用,特别是这种‘无底洞’般的昂贵试验药,需要……慎重评估投入产出比和杰少爷本身的……生存质量。他让你……做好心理准备。”
慎重评估投入产出比?生存质量?
做好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