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互助站的日常(第2页)
“寡妇收容所”……
南宫婉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小宇这段时间的沉默、阴郁、暴躁……根源在这里!她自以为在社区点燃的微小火种,自以为在做的好事,竟成了刺向儿子最锋利的刀!成了别人攻击他、嘲笑他的把柄!巨大的愧疚、心痛和一种被彻底撕开伤疤的屈辱感,如同海啸般将她瞬间吞没!她看着儿子布满泪痕和伤痕的小脸,看着他那双写满痛苦和不解的眼睛,感觉自己的世界在寸寸崩塌!
“婉儿姐!!” 一个熟悉而焦急的声音突然在办公室门口响起!
南宫婉如同溺水的人听到呼唤,茫然地抬起头。只见张姐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身后还跟着陈玉梅老师!陈老师拄着拐杖,脸色沉凝,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电,瞬间扫过办公室内剑拔弩张的局面。
“张姐?陈老师?你们……” 南宫婉愣住了。
“我们不放心!跟来看看!” 张姐语速飞快,她一眼看到小宇的惨状和那个气势汹汹的男人,立刻明白了大半。她几步走到王鹏父亲面前,毫不畏惧地直视着他:“王先生是吧?我是住在向阳花苑的张淑芬!你儿子王鹏欺负我们小宇不是一天两天了吧?抢钱?堵厕所?骂人?还骂人家妈妈是‘寡妇’?你还有脸在这里倒打一耙?!要不要我去把平时看见的孩子都叫来对质?!” 张姐的大嗓门带着社区大姐特有的泼辣和不容置疑的底气,瞬间镇住了场面!
王鹏父亲被张姐的气势噎了一下,脸色涨红:“你……你谁啊?胡说八道什么!”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孩子不能撒谎!大人更不能不讲理!” 张姐寸步不让。
“够了!” 陈老师沉稳而威严的声音响起,如同定海神针。她拄着拐杖,一步步走到校长面前,目光沉稳:“张校长,李老师。我是陈玉梅,退休前是市一中的特级教师。关于林小宇和王鹏同学的事情,我认为需要更全面、更冷静地调查。孩子打架固然不对,但事出必有因。言语暴力,尤其是针对家庭和亲人的侮辱性攻击,对孩子的心理伤害,有时比肢体冲突更严重,也更需要学校和家长的重视与引导。”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和教育者的智慧。
校长和李老师交换了一个眼神,神情明显凝重起来。陈玉梅的名字,在教育系统内是有分量的。
“陈老师说得对。” 校长清了清嗓子,语气缓和了许多,“王先生,张女士,还有林小宇妈妈,你们都先冷静一下。孩子们也都需要冷静。这样,王鹏同学先去医务室处理一下伤口。林小宇同学也去清洗一下。李老师,你带两个孩子先去隔壁休息室。我们分别和家长详细了解一下情况,再做处理,如何?”
王鹏父亲虽然依旧愤愤不平,但在校长、陈老师的气场和张姐的虎视眈眈下,只得悻悻然地哼了一声。王鹏也停止了夸张的抽泣,眼神有些躲闪。
一场风暴,暂时被压了下去。
南宫婉看着张姐和陈老师,看着她们眼中传递过来的坚定和支持,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混合着滚烫的泪水,瞬间冲垮了她强撑的堤坝。她紧紧抱住还在抽泣的小宇,将脸埋进儿子带着汗味和血腥气的头发里,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抖动起来。这一次,不再是绝望的哭泣,而是劫后余生的、混合着委屈、感激和后怕的宣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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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南宫婉牵着手腕上贴着创可贴、情绪稍稍平复的小宇回到互助小站时,已是夕阳西下。金红色的余晖透过活动室的大玻璃窗,温柔地洒满一地。
活动室里依旧温暖而有序。大部分孩子已经被家长接走了。甜甜趴在妈妈张姐怀里睡着了。刘奶奶和王大爷还在为那盘棋低声争论。角落里,多了一位坐着轮椅、由保姆推着的、头发稀疏、面容呆滞的老人——是住在小区最里面那栋楼的李爷爷,中风后瘫痪多年,极少出门。他浑浊的眼睛茫然地看着前方,嘴角流着涎水。是陈老师看到保姆推他在楼下晒太阳,主动邀请他们上来坐坐的。
“婉儿姐!小宇!回来啦?没事吧?” 张姐看到她们,连忙抱着甜甜迎上来,关切地问道。
“没事了……多亏了你们……” 南宫婉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但眼神已经平静下来。她感激地看着张姐和陈老师。
“人没事就好。” 陈老师点点头,目光落在小宇身上,语气温和却带着力量,“林小宇,记住。拳头解决不了问题,只会带来更大的伤害。下次再遇到这种事,要告诉老师,告诉妈妈,或者告诉信任的长辈。要学会用正确的方式保护自己,明白吗?”
小宇低着头,抿着嘴,轻轻“嗯”了一声。
就在这时,活动室的门再次被推开。物业王主任——王德贵那张油光满面的胖脸出现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人。他腆着肚子,小眼睛里闪烁着算计和一丝不耐烦。
“哟,挺热闹啊!” 王德贵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官腔,打破了室内的温馨,“南宫婉!正好你在!跟你说个事儿!”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王德贵清了清嗓子,挺了挺肚子:“社区接到‘通知’,活动室这块地方,街道有新的规划要用!下个月底之前,你们这个什么‘互助小站’,得给我清空搬走!里面的东西,该处理的处理!别到时候让我们物业为难!”
如同平地一声惊雷!刚刚平息的风波再起!
“什么?搬走?!” 张姐第一个叫起来,“凭什么?!我们这儿搞得好好的!孩子们有地方写作业,老人有地方活动!街道规划?什么规划?我们怎么不知道?!”
“规划是上面定的!我们物业也是执行通知!” 王德贵不耐烦地挥挥手,“让你们用这么久已经是格外开恩了!别不知足!月底!就月底!必须搬干净!”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蛮横。眼神扫过那些旧桌椅、书刊、棋具,像是在看一堆碍事的垃圾。
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南宫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小宇的事刚解决,赖以生存的小站又要被连根拔起?她看着王德贵那张写满推诿和算计的脸,看着活动室里那些熟悉的面孔和充满烟火气的景象,巨大的无力感再次袭来。她还能去哪里?还能怎么办?难道这点微弱的星火,终究要被现实的冷水浇灭?
“王主任!” 一个苍老却异常沉稳、带着金石之音的声音响起。
陈玉梅老师拄着拐杖,一步步走到王德贵面前。夕阳的余晖给她花白的头发镀上了一层金边,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隼,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威严和不容侵犯的凛然!
“社区活动室,是全体居民的公共资源!它的用途,应该服务于社区居民的实际需要!” 陈老师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清晰地回荡在活动室里,“你看看这里!看看这些孩子!看看这些老人!看看这个瘫痪的李老头!” 她指向角落里茫然呆坐的李爷爷,“他们需要这个地方!‘邻里守望’互助小站,一没盈利,二没扰民,三解决了社区双职工家庭和空巢老人的实际困难!这是利民的好事!是社区文明和谐的体现!你王主任作为物业负责人,不支持也就罢了,还要强行驱赶?这是什么道理?!”
王德贵被陈老师的气势和连珠炮般的质问逼得后退了一步,胖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陈……陈老师,您……您别激动!这……这是上面的通知!我……我也没办法啊!”
“上面的通知?” 陈老师冷笑一声,目光如炬,“通知文件呢?拿出来让大家看看!街道哪个部门下的?具体规划用途是什么?如果真是合理规划,我们配合!但如果是某些人假公济私,想收回场地另作他用,或者就是觉得我们这些老弱妇孺碍事了……”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那我陈玉梅,第一个不答应!我们向阳花苑这些需要小站的老老少少,也绝不答应!”
“对!我们不答应!” 张姐立刻大声附和,将睡着的甜甜往旁边志愿者怀里一塞,站到了陈老师身边!
“我们不答应!” 王大爷也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棋盘上的棋子都跳了起来!
“不能搬!” 刘奶奶拄着拐杖,颤巍巍却无比坚定地喊道!
连角落里李爷爷的保姆,也忍不住小声嘟囔:“李爷爷难得出来透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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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动室里,除了还在睡梦中的甜甜和茫然不知的李爷爷,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孩子们也停止了写作业,紧张又好奇地看着大人们。一道道目光,带着愤怒、不解和坚定的守护,齐刷刷地聚焦在王德贵和他身后的保安身上!
王德贵被这突如其来的、众志成城的阵势彻底震慑住了!他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额头上冒出了冷汗。他看看怒目而视的陈老师,看看气势汹汹的张姐,看看义愤填膺的老人,再看看那些孩子……他意识到,眼前这些人,不再是过去可以随意糊弄和驱赶的“老弱妇孺”了!他们被某种东西凝聚在了一起,形成了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他带来的两个保安,在众人愤怒的目光下,也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你……你们……” 王德贵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狠话,却在对上陈老师那双洞穿一切的眼睛时,硬生生憋了回去。他擦了擦额头的汗,色厉内荏地丢下一句:“哼!这事儿……没完!你们等着!” 说完,像斗败的公鸡,带着两个保安,灰溜溜地转身走了。
门被关上。活动室里一片寂静。
夕阳的余晖更加浓烈,透过窗户,将每个人的身影都拉得很长。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混合着激动和难以置信的情绪。
南宫婉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群为了守护这个小站而挺身而出的人——威严的陈老师,泼辣的张姐,倔强的王大爷和刘奶奶,懵懂却支持的孩子……泪水再次模糊了她的视线。但这一次,泪水滚烫,充满了力量!
张姐第一个打破了沉默,她叉着腰,对着门口王德贵消失的方向,响亮地“呸”了一声,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痛快!真痛快!看那死胖子夹着尾巴跑的样儿!”
笑声像会传染。王大爷捋着胡子嘿嘿直乐,刘奶奶也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孩子们虽然不明所以,也跟着傻笑起来。活动室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南宫婉走到陈老师面前,深深鞠了一躬,声音哽咽:“陈老师……谢谢您……”
陈老师扶住她,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拍了拍她的手背:“谢什么。路,是大家一起走出来的。这小站,是大家的。” 她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角落里依旧呆坐的李爷爷身上,声音沉稳而有力:“只要大家心齐,只要这地方还有一个人需要它,就没有谁能把它夺走。”
夕阳的金辉中,南宫婉挺直了背脊。她看着这间简陋却充满生机与温暖的活动室,看着身边这些在困境中相互扶持、彼此守护的邻居们,一股前所未有的坚定力量在她心底升腾、汇聚!
她走到那块写着“邻里守望互助小站”的木牌前,拿起抹布,仔细地、用力地擦拭着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她转过身,脸上带着泪痕,却绽放出一个无比明亮、充满力量的笑容,对着所有人,也对着自己的心,清晰而坚定地说道:
“对!这里是我们的家!是我们的‘小站’!”
“只要还有一个需要它的人在,”
“我这个‘互助站长寡妇’,就守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