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重重压力
深秋的雨,从铅灰色的天幕上连绵不断地泼洒下来,敲打着老旧的塑钢窗,发出单调而沉闷的噼啪声。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潮湿、阴冷、混杂着消毒水和陈旧家具气味的特殊气息——这是城市边缘社区医院住院部特有的味道,像一层无形的、粘腻的膜,裹在每一个身处其中的人身上。 南宫婉坐在母亲病床边的硬塑椅上,背脊挺得笔直,却掩不住眉宇间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她身上还是那件常穿的米白色棉麻长裙,只是此刻下摆处沾了几点难以辨认的深色污渍,大约是昨夜匆忙中溅上的药水或粥渍。一头长发简单地用一根木簪挽在脑后,几缕碎发散落下来,贴在汗湿的颈侧。她的眼下带着浓重的青影,像被人用淡墨狠狠涂抹过。她手里握着一个洗得发白变形的保温桶,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目光却失焦地望着窗外被雨水冲刷得模糊扭曲的街景。
病床上,她的母亲,一个原本还算硬朗的老太太,此刻像一株被骤然抽干了水分的植物,蜷缩在并不宽大的白色病床上。一条打着厚厚石膏的腿被牵引架高高吊起,露在被子外的脸颊凹陷,嘴唇干裂起皮,花白的头发凌乱地贴在枕头上。浑浊的眼睛半睁着,偶尔发出一两声压抑的呻吟,牵动着南宫婉本就绷紧到极限的神经。
“妈,再喝点水?”南宫婉回过神,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她拧开保温桶盖,小心翼翼地将吸管凑到母亲嘴边。老太太虚弱地摇了摇头,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咕哝声。
“不喝…累…婉儿…你…歇歇…” 破碎的字句,带着老人特有的气音和心疼。
南宫婉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酸涩瞬间涌上鼻尖。她强行压下,扯出一个安抚的微笑,用温热的毛巾轻轻擦拭母亲干裂的嘴唇和额角的虚汗:“我不累,妈。你好好养着,骨头长好了就好了。”
怎么可能不累?
昨夜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仿佛还在眼前炸开——急促的电话铃声撕裂了深夜的寂静,父亲苍老惊慌的声音带着哭腔:“婉儿!快…快回来!你妈…你妈摔倒了!叫不应了!” 她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出家门,将熟睡的儿子反锁在房内,顶着瓢泼大雨一路飞车冲回父母位于城郊的老旧小区。昏暗的楼道里,母亲毫无生气地躺在地上,父亲佝偻着身子,徒劳地想把她抱起来,浑浊的老泪爬满了沟壑纵横的脸。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划破雨夜,担架轮子碾过湿漉漉的地面……混乱、恐惧、冰冷的绝望,瞬间将她吞没。
诊断结果:股骨颈粉碎性骨折。需要手术,需要住院,需要人寸步不离地照顾。而父亲,同样年迈体弱,连把母亲从地上扶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所有的重担,毫无缓冲地、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南宫婉一个人的肩上。公孙亮?他远在千里之外的高速公路上,电话接通时信号断断续续,只传来他焦急却遥远的声音:“婉儿!妈怎么样?严重吗?我…我这趟货是急单,签了死合同的,违约罚金太重了!我…我尽快,跑完这趟立刻赶回来!” 隔着电波,她甚至能想象出他握着方向盘、眉头紧锁、在雨雾中赶路的焦灼模样。他的健康身体是家庭经济的保障,此刻却也是物理距离上无法跨越的天堑。
“健康的身体是一切的保障……” 南宫婉下意识地在心底重复着这句格言,嘴角却扯出一个苦涩到极致的弧度。保障?保障了什么呢?保障了此刻她像个真正的寡妇一样,独自面对这如山倒的灾难!手术费、住院费、后续康复费……一张张催命符般的缴费单已经塞满了她的旧帆布包,像无数张贪婪的嘴,随时准备吞噬掉公孙亮车轮滚滚换来的、本就捉襟见肘的血汗钱。更别提家里还有房贷、车贷,还有儿子……儿子!
想到儿子,南宫婉的心猛地一沉,像坠入冰窟。她慌忙掏出手机,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时间:下午三点十五分。糟了!儿子的家长会!
“妈!我…我得去趟学校!小宇的家长会!” 她猛地站起来,动作太急,带倒了椅子,发出一声刺耳的噪音。病床上的母亲被惊动,不安地动了动。
“去…快去…孩子…要紧…” 老太太费力地挤出几个字。
“我马上回来!爸,你看好妈!” 南宫婉对着旁边椅子上同样疲惫不堪、眼神木然的父亲匆匆交代一句,抓起那个沉甸甸的帆布包,像一阵风般冲出了病房。帆布包的带子勒在她单薄的肩膀上,里面装着母亲的病历、缴费单据、她的记账本、儿子的作业本……像一个浓缩了她全部沉重生活的包裹。
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单薄的棉麻外套。她顾不上撑伞,在湿滑的医院小径上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溅起的泥水弄脏了裤脚。脑海里交替闪现着母亲痛苦的脸和儿子失望的眼神。家长会!家长会!老师上周特意强调过,这次是关于小升初政策解读和关键期家校配合的重要会议!她答应过儿子一定会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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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浑身湿透、气喘吁吁地冲进儿子林小宇就读的“启航实验小学”时,走廊里早已空无一人,只有各班教室门紧闭着,隐约传出老师讲话的声音。她找到六年三班的教室,透过门上的小玻璃窗望进去。班主任李老师,一位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干练的中年女教师,正站在讲台前,对着ppt侃侃而谈。台下坐满了家长,个个衣着光鲜,神情专注。她的目光急切地扫过教室后排靠窗的位置——儿子林小宇孤零零地坐在那里,小小的背影挺得笔直,却透着一股倔强的孤单。他旁边的座位是空的。 南宫婉的心像被针狠狠扎了一下。她深吸一口气,尽量放轻动作,小心翼翼地推开后门,弯着腰,顶着几十道或好奇或略带责备的目光,狼狈地溜了进去。她甚至能感觉到李老师镜片后射来的、带着明显不悦的目光在她湿漉漉的头发和沾着泥点的裤脚上停顿了一下。她红着脸,低着头,几乎是蹭到了儿子旁边的空位上。
“妈……” 林小宇低低地叫了一声,声音闷闷的,小脑袋垂得更低了。南宫婉伸出手,想摸摸儿子的头,指尖却触到他紧绷的后颈。
“……所以,各位家长,” 李老师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严肃,“六年级是关键中的关键!孩子的心理状态、学习习惯、知识体系的查漏补缺,都需要家校紧密配合,缺一不可!尤其是父亲的角色,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至关重要!我们班上有些同学,父亲常年缺位,这对孩子的性格塑造、责任感培养,都是非常不利的!” 她的目光似乎有意无意地扫过南宫婉这边,带着一种不言而喻的敲打意味。
南宫婉的脸颊火辣辣地烧了起来,像被人当众扇了一巴掌。她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她不敢看儿子,更不敢抬头迎接那些若有若无的目光。父亲缺位?她多想站起来大声反驳:他的父亲在用健康的身体拼命工作!在风霜雨雪里奔波!在保障这个家不被压垮!可是……有用吗?在老师眼里,在周围这些光鲜亮丽的家长眼里,缺席就是缺席,理由苍白无力。她只是一个“丧偶式育儿”的失败母亲,一个连家长会都迟到、浑身狼狈的失职家长!
“……林小宇妈妈,” 李老师的声音点名了。南宫婉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抬起头。
“林小宇最近几次测验,成绩波动很大,特别是数学应用题,理解能力明显欠缺。课后作业也经常不能按时完成,字迹潦草。” 李老师翻看着手中的记录本,语气平淡却字字诛心,“我们了解到他父亲工作很忙,但再忙,孩子的教育也不能完全甩手给母亲一个人。母亲再能干,也无法替代父亲的角色。希望你们家长会后能好好沟通,加强督促,不要让孩子在关键时期掉队!”
“是…是,李老师,我…我一定注意。” 南宫婉的声音干涩发紧,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她能感觉到儿子小小的身体在她旁边微微颤抖。一股巨大的屈辱感和无力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房贷、车贷、母亲的医药费、工作的压力……这些压得她喘不过气的重担,此刻在老师“父亲缺位”的指责面前,都成了她失职的借口!她拼命咬住下唇,才没让眼眶里打转的酸涩液体滚落下来。
家长会终于在一片掌声中结束。家长们三三两两围着老师交流,气氛融洽。南宫婉拉着儿子冰凉的小手,只想尽快逃离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刚走到教室门口,却被李老师叫住了。
“林小宇妈妈,请等一下。”
南宫婉的心猛地一沉,停下脚步,将儿子往身后护了护。
李老师走过来,看着林小宇,语气缓和了些,但内容依旧沉重:“小宇妈妈,还有件事,需要跟您沟通一下。最近有同学反映,小宇在课间和同学有肢体冲突,推搡了好几次。情绪似乎也比较低落,不太合群。六年级的孩子,正是青春期萌芽的时候,敏感又冲动。父亲角色的长期缺失,很容易让孩子缺乏安全感,变得要么孤僻,要么有攻击性倾向。这非常需要引起重视!家庭环境、父母的关爱和引导,对孩子这个阶段的心理健康至关重要!希望您能多花时间陪伴疏导,必要时也可以考虑寻求专业的心理帮助。”
“攻击性倾向?” “心理帮助?” 这几个字像重锤砸在南宫婉心上。她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儿子。林小宇死死抿着嘴唇,小脸绷得紧紧的,眼睛里蓄满了委屈和倔强的泪水,却倔强地不肯落下。他猛地甩开南宫婉的手,像只受伤的小兽,低着头冲出了教室。
“小宇!” 南宫婉的心被狠狠揪住,顾不得跟老师多说,慌忙追了出去。
冰冷的雨水再次兜头浇下。她在湿滑的校门口追上了儿子。林小宇小小的身影站在雨幕里,单薄的校服瞬间湿透,肩膀一耸一耸地抽泣着。
“小宇!怎么了?告诉妈妈!” 南宫婉冲过去,想抱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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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开!” 林小宇猛地推开她,抬起头,雨水和泪水在他稚嫩的脸上肆意横流,那双酷似南宫婉的眼睛里充满了受伤和愤怒,“都怪你!都怪爸爸!为什么别人的爸爸都能来家长会?为什么我的爸爸总是不在?为什么老师总说我没有爸爸管?为什么姥姥生病了只有你一个人?你答应过会准时来的!你又骗人!我讨厌你们!我讨厌这个家!” 他几乎是嘶吼着,发泄着长久以来积压的委屈和压力,然后转身冲进了茫茫雨幕中。 南宫婉僵在原地,伸出的手停在冰冷的空气里,雨水顺着她的头发、脸颊疯狂流淌。儿子的控诉,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刀子,狠狠扎进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为什么?她也想问为什么!为什么生活的重担要这样排山倒海地压向她一个人?为什么她拼尽全力,却依然无法给孩子一个完整的、没有指责的童年?为什么她那个拥有“健康身体”的丈夫,永远只能在电话的另一端?
“妈!小心看路!” 一声尖锐的汽车鸣笛将她从麻木的剧痛中惊醒。她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车流汹涌的马路中央。刺眼的车灯晃过她惨白的脸。她踉跄着后退几步,靠在冰冷湿滑的公交站牌上,大口喘着气,冰冷的雨水呛进喉咙,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她看着儿子消失的方向,看着眼前模糊的车灯人流,看着这冰冷无情的城市雨幕,一种灭顶的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彻底淹没。
手机,在帆布包里疯狂地震动起来,发出嗡嗡的蜂鸣,像垂死挣扎的求救信号。她颤抖着手掏出来,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王经理】。是她公司的部门主管。
她深吸一口气,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泪水,努力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喂,王经理……”
“南宫!你在哪?!” 电话那头传来王经理焦躁不耐的声音,背景音嘈杂,似乎有很多人在争论,“赶紧回来!立刻!马上!‘宏远’那个项目的审计底稿是不是你最后核对的?现在客户那边揪着一个关键数据差异不放,说我们报告有问题!整个项目组都在等你!审计部张总都发火了!你怎么回事?打你几个电话了?家里天塌了也得给我顶着!半小时内必须出现在会议室!不然这责任你担不起!” 连珠炮似的质问和命令,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根本不给南宫婉任何解释的机会。
“王经理,我母亲她……” 南宫婉试图解释。
“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 王经理粗暴地打断她,“公司请你来是解决问题的,不是制造问题的!现在是项目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你作为关键环节的责任人,擅离职守,联系不上,耽误了整个团队!立刻!马上!回来!” 电话被狠狠挂断,只剩下急促的忙音,像最后一丝氧气也被无情抽走。
擅离职守?耽误团队?制造问题?
冰冷的雨水顺着手机屏幕滑落,模糊了那个被挂断的界面。南宫婉握着手机,浑身冰冷,像一尊被遗弃在雨中的石像。母亲的呻吟,父亲的木然,儿子的控诉和眼泪,老师含蓄却尖锐的指责,还有上司这劈头盖脸的怒斥……无数个声音在她脑海里疯狂地尖叫、冲撞、撕扯!
她感觉自己的神经被拉扯到了极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眼前的一切开始旋转、模糊。医院惨白的灯光、教室明亮的日光灯、车流刺眼的灯光、手机屏幕幽蓝的光……所有的光线和声音都扭曲成一片混沌的漩涡,要将她彻底吞噬、撕碎!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终于冲破了她死死咬住的嘴唇,在喧嚣的雨声和车流声中显得那么微弱,却又那么撕心裂肺。
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顺着冰冷的公交站牌缓缓滑落,瘫坐在湿漉漉的地面上。肮脏的泥水浸透了她的棉麻长裙。她紧紧抱着那个沉甸甸的帆布包,像抱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又像抱着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药包。她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里,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抖动起来。没有嚎啕大哭,只有压抑到极致的、沉闷的、断断续续的抽泣,混合着冰冷的雨水,从她蜷缩的身体缝隙里渗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是她?
为什么所有的苦难都要在同一时间、以最残酷的方式降临?
她只是想守住一个家,照顾好老人,抚养好孩子,做好一份工作……为什么就这么难?
母亲病床前无人分担的疲惫,家长会上被当众指责的屈辱,儿子控诉时心如刀割的痛楚,上司电话里冷酷无情的追责……这些画面在她紧闭的眼前疯狂闪回、重叠。每一帧都带着冰冷的重量,压得她脊梁欲断,灵魂都在颤栗。
帆布包里的手机,又开始不屈不挠地震动。这一次,屏幕显示的是【家】。是父亲?还是儿子回去了?她不敢接,也无力去接。那震动仿佛不是来自手机,而是来自她灵魂深处绝望的颤栗。
雨,还在下。冰冷的雨水无情地冲刷着这座钢铁森林,也冲刷着这个蜷缩在城市角落、被生活彻底击垮的女人。万家灯火在她模糊的泪眼中晕开成一片片冰冷的光斑,没有一盏属于她,没有一处可以让她停靠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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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手机又响了一下,不是电话,是一条短信。发信人:【司马茜】。 内容只有触目惊心的三个字和一个血红的感叹号:
【救命!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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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同一时刻,城市另一端,远离老旧社区医院的冰冷与喧嚣,矗立着一座通体玻璃幕墙、在阴雨天也散发着昂贵光泽的建筑——“康宁国际医疗中心”。这里是金钱堆砌出的健康堡垒,是司马茜“宝马车”生活里最常光顾的另一个“牢笼”。
顶层vip特需病房区,走廊铺着吸音效果极佳的地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昂贵的香氛,试图掩盖消毒水的本质。柔和的灯光洒落,营造出一种刻意的宁静。然而,这宁静却被一间病房内传出的、令人心悸的仪器警报声和压抑混乱的呼吸声彻底打破。
宇文杰躺在宽大得近乎奢侈的病床上,身体却像被无形的巨力扼住了喉咙。他原本就苍白的脸此刻呈现出一种骇人的青紫色,眼球可怕地凸出,布满血丝,死死盯着天花板,仿佛要将那昂贵的吊顶看穿。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尖锐刺耳的哮鸣音,如同破旧的风箱在做最后的挣扎。干枯的手指死死揪着身下真丝质地的床单,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突出。昂贵的生命监护仪屏幕,代表血氧饱和度的曲线正惊心动魄地一路向下俯冲,刺耳的“滴滴滴”警报声如同死神的倒计时,疯狂地撕扯着病房里所有人的神经。
“杰!杰!你看着我!呼吸!跟着我呼吸!” 司马茜跪在床边,早已失了平日的优雅从容。她身上那件当季的香奈儿粗花呢外套被随意丢在昂贵的真皮沙发上,里面贴身的真丝衬衫领口被扯开,露出纤细的锁骨,上面布满了冷汗。精心打理的卷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和脸颊,精心描绘的妆容被泪水冲刷得一片狼藉,眼线晕开,留下两道黑色的污痕。她一只手紧紧握着宇文杰冰冷颤抖的手,另一只手徒劳地、慌乱地试图抚平他剧烈起伏的胸口,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绝望而完全变了调,尖利得如同金属刮擦玻璃:“医生!医生怎么还不来?!”
病房门被猛地推开,两名穿着白大褂、神色凝重的医生和一名护士疾步冲了进来。为首的医生,一位五十岁上下、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主任医师,快速扫了一眼监护仪,脸色骤变。
“快!静脉推注甲强龙120mg!高流量面罩吸氧!准备气管插管包!” 他语速极快地下达指令,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护士立刻熟练地操作起来。
“宇文太太,请让开一点!” 另一名年轻些的医生试图拉开情绪崩溃的司马茜。
“不!他不能有事!他不能!” 司马茜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死死抓着宇文杰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肤里,歇斯底里地哭喊着,“用最好的药!多少钱都行!救他!快救他!”
医生们顾不上安抚她,争分夺秒地进行急救。病房里瞬间充斥着各种冰冷的器械碰撞声、急促的指令声、仪器尖锐的警报声,以及司马茜压抑不住的、绝望的呜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