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6章 乘风(四)(第2页)
郭孝儒望着那片金线绣的花,忽然觉得它们像无数个小小的火把,在夜里燃着。他提笔在图谱的空白处添了行字:“花记过往,糖续新生。”笔尖落下时,窗外的风铃又响了,“叮铃”一声,像谁在说“都记下了”。
花田的栀子开得越来越热闹,白的、粉的、重瓣的、单瓣的,把田埂铺成了香雪海。城里的人都来瞧,说这花田邪乎,埋了念想,就开得格外旺。有从临仙城逃来的难民,捧着旧物来埋,有断了弦的琵琶,有缺了角的瓷碗,还有半块烧黑的令牌。
郭孝儒从不拦着,只给每个人递块栀子糖。他看着那些小土包在花田里慢慢连成一片,忽然明白,所谓的家,从来不是某座城、某间屋,而是那些藏在心底的念想。只要念想还在,无论埋在哪里,都能长出新的根,开出新的花。
入秋时,栀栀回来了。它的伤彻底好了,身后跟着三只毛茸茸的小狐狸,在花田里打滚,把花瓣蹭得满身都是。小石头高兴得直拍手,把新熬的糖块掰碎了喂它们,母狐远远地蹲在老槐树下望着,眼里的警惕早没了,只剩下安稳。
老兵的身体越来越差,却总爱坐在花田边晒太阳。他把卫子歇送来的北境泥土捧在手里,说能闻见蜀葵的香。郭孝儒知道,老人是在等,等那个人带着北境的风回来,等临仙城的花田也重新冒出绿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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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糖坊的蒸汽格外浓,掌柜的熬了锅新糖,是用花田的栀子和北境的蜀葵蜜做的,甜里带着点清冽,像把南北的香都熬在了一起。孩子们举着糖块在花田里跑,笑声惊起了枝头的鸟,羽毛上沾着的花瓣掉下来,落在郭孝儒的草药图谱上,成了枚天然的印章。 刘棠走过来,把那半块玉佩放在图谱上,玉面映着花瓣,像把岁月的光都收在了里面。“你看,”她轻声说,“夫人的糖,卫将军的剑,孩子们的念想,都在这里了。”远处的青衣江上传来船鸣,悠长而响亮,像在宣告着什么。
郭孝儒抬头望去,只见江面上驶来艘大船,船头立着个熟悉的身影,正朝着花田挥手。那人穿着褪色的铠甲,怀里抱着包种子,嘴角沾着点糖渣,像极了当年临仙城楼上的模样。风把他的声音送过来,带着北境的硬朗,也带着南方的甜:“我回来了,带蜀葵种子给你们!”
老兵猛地直起身,手里的枪栓“当啷”掉在地上,他朝着船头的方向伸出手,喉咙里发出哽咽的声,像头终于找到家的老兽。掌柜的跛着脚往江边跑,竹匾里的花瓣撒了一路,在地上铺成条香径。孩子们举着花锄跟在后面,木柄上的栀子花纹在风里闪闪发亮。
郭孝儒握紧刘棠的手,指尖触到她掌心的玉佩,温温的,像整个春天都卧在那里。花田里的栀子还在开,洁白的花瓣迎着风,香得漫山遍野都是。他忽然想起自己写在图谱上的话——心有栀子,处处花开。原来真的是这样,只要心里的花不败,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春天。
风穿过花田,带着糖香和花香,往更远的地方飘去。郭孝儒仿佛看见,临仙城的废墟上,正钻出点点绿芽;北境的荒原里,蜀葵开得如火如荼;而雅安城的花田里,那些埋着念想的土包上,正冒出无数个新的芽尖,像无数只小手,朝着天空,用力地伸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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