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紫宸初显
瓮城西夹道的血腥气尚未被凛冽寒风彻底卷走,那架沾满血肉碎末、沉寂下来的铁棘轮如同巨兽的尸骸,横亘在第三条岔路的入口。¨狐,恋¢文·学\ ^最?新.章^节?更/新\快/狄彪被数根冰冷矛杆死死压跪在冻土上,玄铁重甲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闷声响,披散的乱发下,那只独眼迸射着怨毒与狂怒,死死盯着白宸——那个正从染血的铁棘轮前缓缓直起身的竹青色身影。
白宸的指尖还残留着金瓜子坚硬的触感与铁屑的冰冷。他随手将那枚刻下城墙致命缺口的金瓜子抛给崔璃,目光却已越过狄彪狰狞扭曲的脸,投向远处依旧杀声震天、烽烟弥漫的主城墙方向。金笼困住了狄彪这头狂兽,但更大的风暴,正以更猛烈的姿态,撞击着摇摇欲坠的防线。
“押下去,钉穿琵琶骨,锁入寒铁瓮。”白宸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风雪与喊杀的冷硬,清晰地落入负责押解的守军校尉耳中。校尉心头一凛,钉穿琵琶骨…那是废掉顶尖武者根基的酷刑!他不敢多言,重重应喏,挥手示意军士将咆哮挣扎的狄彪拖死狗般拽离这片修罗场。
崔璃默然接过那枚刻痕宛然的金瓜子,指尖在冰冷的金属表面那道细微却清晰的缺口轮廓上停顿了一瞬。昨夜豁口血战的惨烈景象伴随着浓重的血腥味瞬间涌入脑海——焦尾断弦的嗡鸣、同袍濒死的嘶吼、砖石崩塌的巨响…冰冷的金瓜子紧贴着怀中那根染血的断弦,仿佛两枚形态迥异的钥匙,沉沉压在心口。她冷冽的眸子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涟漪,随即被更深的冰寒覆盖,右手无意识地按住了心口的位置。
“走!”白宸不再看身后那架散发着浓烈腥臭的铁棘轮残骸,竹青的袍角掠过地上尚未冻结的暗红血泊,大步流星地朝着主城墙方向而去。每一步踏在染血的冻土上,靴底都传来粘滞的触感,昨夜被冲车反复撞击的东城墙那濒临崩塌的缺口,如同烙印般刻在他脑海深处,与掌心那枚金瓜子上的刻痕严丝合缝。时间,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刃。
萧明凰雪白的狐裘在夹道弥漫的烟尘中依旧纤尘不染,她染着丹蔻的指尖优雅地拂过腰间悬挂的金瓜子囊,目光掠过被拖走的狄彪,又落在白宸决绝的背影上,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燕无霜赤红的胡服肩背处伤口狰狞外翻,她狠狠抹了一把唇边新涌出的血沫,赤红的眸子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盯着狄彪消失的方向,靴底重重碾过地上那摊属于狄彪亲卫的、尚未冷却的血肉碎末,仿佛要将阿蛮那道血痕彻底烙进骨髓深处。她一言不发,提刀紧随白宸而去,每一步都踏得碎石飞溅。
主城墙豁口处的厮杀已到白热化。叛军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群,在狄彪被擒的消息尚未扩散前,更加疯狂地冲击着那道被冲车撞开、又被守军血肉之躯反复填补的缺口。断肢残骸、破碎的兵刃、燃烧的滚木礌石堆积如山,浓稠的血浆将城墙根下的冻土浸透成一片暗红泥泞的沼泽。空气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铁锈味、焦糊味和内脏破裂的腥甜。
“顶住!顶住!”豁口处,一个满脸血污的守军旅帅嘶声力竭地吼叫着,挥舞着卷刃的横刀劈砍,却被数支同时捅来的长矛贯穿了胸腹,他圆瞪着眼睛,用尽最后力气将身体死死卡在几根断裂的巨木之间,为身后的同袍争取一线喘息。
白宸的身影出现在豁口侧翼的残破箭楼之上。寒风卷着浓烟灌入,吹得他竹青的袍袖猎猎作响。他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叛军攻势最凶猛的节点——一个挥舞着链锤、身披重甲的虬髯巨汉,正如同人形冲车,每一次链锤挥出都带起一片血雨腥风,将守军临时堆砌的障碍砸得粉碎!
“缺口节点,链锤重甲。”白宸的声音冰冷地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弩!”
早已在箭楼待命的数名神臂弩手闻令,冰冷的弩机瞬间抬起,淬了毒的沉重弩矢在昏暗的天光下泛着幽蓝。然而,那虬髯巨汉极其狡猾,身体始终处在晃动之中,且不断利用同伴的尸体和障碍物遮挡要害,强弩一时难以锁定。
崔璃的身影无声地出现在弩手侧后方。她缠着素麻绷带的左手腕垂在身侧,绷带边缘新洇开的暗红刺目,右手却已闪电般探入腰间的机关暗囊。几枚细如牛毛、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磁针悄无声息地扣在指间。她的目光穿透弥漫的烟尘,精准地计算着链锤挥舞的轨迹、巨汉移动的步点以及豁口处呼啸的侧风。冰冷的机关术在她脑中瞬间推演出最致命的切入角度。
就在链锤带着沉闷的呼啸砸向另一处薄弱障碍的刹那!
“放!”白宸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咸\鱼_看·书_网? \已!发′布¢最.新?章`节′
嗡——!
数支强弩离弦!与此同时,崔璃右手猛地一甩,几缕几乎看不见的寒芒后发先至!
噗!噗!噗!
细微到几乎被战场喧嚣淹没的入肉声响起!
那虬髯巨汉正欲收回链锤的手臂猛地一僵
!腋下、肘关节内侧几处护甲的微小缝隙中,赫然插入了数根细小的磁针!针尾微微震颤,瞬间破坏了他手臂肌肉发力的协调性!链锤回收的动作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瞬间的迟滞和变形!
就是这致命的破绽!
噗嗤!噗嗤!
两支淬毒的重弩矢如同毒蛇,精准无比地钻入了他因动作变形而暴露出的颈侧甲叶缝隙!另一支则狠狠贯入他因发力而微微抬起的腿甲关节连接处!
“呃啊——!”虬髯巨汉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嚎,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掉脊梁的巨熊轰然跪倒!链锤脱手飞出,砸翻了一片叛军!守军压力骤减,爆发出震天的怒吼,趁机将缺口重新堵上!
“磁针扰筋,破其发力。”崔璃清冷的声音在箭楼的风声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她收回右手,指尖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腕上绷带的暗红又扩大了一圈。
白宸的目光扫过下方暂时稳住却依旧岌岌可危的战线,最后落在那架昨夜被叛军遗弃、如今半埋在尸体堆里的巨大冲车残骸上。那被撞得扭曲变形的沉重撞木,如同巨兽折断的獠牙。一个大胆而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冰水中的火星,骤然在他这个现代金融分析师的心底炸开——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利用这残骸,以最原始也最暴力的方式,在敌人最意想不到的地方,砸开一条生路,也砸碎他们最后的希望!
“钟离!”白宸的声音斩钉截铁。
如同从最深沉的阴影中渗出,钟离佝偻枯瘦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箭楼角落。他浑浊的老眼顺着白宸手指的方向,落在那巨大的冲车残骸上,喉咙里发出几声模糊不清的“嗬嗬”声,枯树皮般的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他拖着他那条微跛的腿,沉默地转身,如同融入墙角的灰尘般消失。很快,下方豁口后方传来一阵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和重物拖拽声,混杂在震天的喊杀中,并不起眼。
“谢先生!”白宸的目光转向角落阴影里那道青衫身影。
谢明远靠着冰冷的箭楼石壁,脸色在烽火映照下愈发苍白。他手中那副油光水亮的桃木算盘,算珠正发出急促而清脆的碰撞声,如同疾雨敲打玉盘。他青衫的肘部早已磨得发白,却依旧整洁地绣着振翅欲飞的白鹤。听到呼唤,他抬起眼,那双因长期算计而略显疲惫的眼睛里,此刻却燃烧着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光芒。
“叛军左翼,中段,第三指挥旗下。”谢明远的声音有些沙哑,伴随着几声压抑的轻咳。他修长的手指在一颗颗算珠上跳跃,每一次拨动都精准得如同尺量,“阵型转换时,左肋甲兵与后队弓手有半息脱节。旗手脚下,是昨夜火油泄露点,冻土下三尺,余温未散。”他一边说着,左手习惯性地撕扯着青衫衣摆一根不起眼的线头,那线头在他指尖缠绕,仿佛在勾勒着一条无形的路径。
白宸眼中锐芒暴涨!谢明远提供的,不仅仅是一个薄弱点,更是一个引燃地狱之火的绝佳火种!他猛地转头看向萧明凰:“明凰,引火!”
萧明凰雪白的狐裘在箭楼弥漫的烟尘中依旧耀眼。她闻言,唇角那抹艳若桃李的冰冷笑意更深了几分。染着丹蔻的指尖优雅地探入狐裘内侧,拈出一个小小的、扁平的胭脂玉盒。盒盖开启的瞬间,一股极其馥郁、甚至带着一丝甜腻的异香瞬间弥漫开来,压过了浓重的血腥味。她指尖沾了一点那艳红如血的胭脂,轻轻一弹!
一点刺目的红芒如同流星,穿透弥漫的烟尘,精准无比地射向谢明远所指的位置——叛军左翼中段,那面第三指挥旗下,旗手脚下那片颜色略深的冻土!
红点落地的瞬间,无声无息。
然而,仅仅一息之后!
轰——!!!
一声沉闷如地龙翻身的巨响猛地从地下传来!那片冻土如同被无形的巨拳狠狠砸中,猛地向上拱起、开裂!橘红色的火焰混合着滚烫的泥土和碎石,如同压抑了千年的火山,轰然喷发!狂暴的气浪将周围数十名叛军连同那面指挥旗瞬间掀飞、吞噬!碎裂的甲片、燃烧的肢体、凄厉的惨嚎在冲天而起的火柱中翻滚!
叛军左翼的阵型瞬间大乱!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
时机已至!
“就是现在!”白宸厉喝,声震箭楼,“冲出去!”
呜——!
一声苍凉而穿透力极强的号角声撕裂战场!
瓮城那沉重无比、布满刀砍斧凿痕迹的包铁城门,在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中,缓缓向内打开!
早已在门后整装待命的守军骑兵,如同压抑了许久的洪流,在城门开启的瞬间,狂涌而出!冲在最前方的,赫然是数十匹披挂着重型皮甲的战马!这些战马双目赤红,口鼻喷吐着粗重的白气,显得异常狂躁,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驱使着,完全无视了前方燃烧的烈焰和混乱的敌
阵!
驱策它们的骑士,正是燕无霜!
她伏在为首一匹格外神骏的黑马背上,赤红的胡服在狂奔中如同燃烧的烈焰。·完?本-神¢站! ¢追_最!新^章¨节·锁骨处那道赤色纹身在激烈的搏杀和汗水浸润下,正散发出熔岩流淌般的妖异光泽!她手中没有刀,只有一支惨白的骨哨!哨身那道染血的裂纹,此刻仿佛活了过来,在剧烈的颠簸中闪烁着幽微的光。她将骨哨死死抵在撕裂流血的唇边,用尽全身的力气和恨意,吹奏出不成调的、尖锐到撕裂耳膜的哨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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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呜——!
那尖锐的、仿佛来自地狱的哨音,如同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在那些重甲战马的神经上!马群彻底疯狂,赤红的双目完全失去理智,如同数十头发狂的钢铁巨兽,践踏着燃烧的土地,无视飞溅的碎石和流矢,朝着叛军左翼那片被爆炸撕裂的混乱缺口,亡命冲撞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