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星期日的迎接

祂离开了。

实验室的灯光重新稳定下来,虚数裂痕缓缓愈合,蓝铃花的花瓣化作细碎的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我跌坐在地上,后背抵着冰冷的实验台,呼吸仍有些不稳。

Aion依偎在我怀里,小小的手攥着我的衣角,白发柔软地蹭在我的臂弯里。

他仰起头,赤红的眼睛眨了眨,像是确认我还在,然后安心地把脸埋进我胸口。

我们倒真像一对母子了。

这个念头让我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终端在此时发出刺耳的提示音,阮梅的通讯请求第二十次跳了出来。

我抬手接通,全息投影展开,她那张永远冷淡的脸出现在空气中,眉头微蹙,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

“真没想到你还活着。”

我翻了个白眼,手指无意识地抚过Aion的发顶。

“你不能想我点好?”

阮梅的目光落在我身上,视线扫过我银白的长发、头顶悬浮的衔尾蛇天环,最后定格在我怀里安静蜷缩的Aion身上。

她的表情依旧平静,但指尖在实验数据板上敲击的速度微不可察地快了几分。

“你的生命体征在过去的72小时内波动剧烈,有三次濒临湮灭阈值。”

她的声音冷静得像在汇报实验数据,“按照概率计算,存活率不超过7.3%。”

“那我还挺厉害” 我懒洋洋地回应,低头看了眼Aion,他正抓着我的手指玩,像是找到了新玩具。

阮梅沉默了两秒,突然伸手调整了投影角度,她的背后不再是实验室的冷色调墙壁,而是一间陌生的房间,柔软的沙发,冒着热气的茶杯,甚至角落里摆着一盆蓝铃花。

她说,语气依旧平淡,但用词却很直接,“你需要全面检查,包括那个孩子。”

我挑眉。

“你什么时候开始养花了?”

阮梅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

“上周” 她顿了顿,又补充,“Aion的基因序列有37.6%的未知变量,我需要重新校准。”

Aion听到自己的名字,抬头看向投影,歪了歪脑袋。

“阮梅” 他稚嫩的声音里带着某种非人的空灵,“你的花快死了。”

阮梅的瞳孔微微一缩。

三秒钟的沉默后,阮梅转身走向那盆蓝铃花。她伸手拨弄了一下花瓣,指尖沾上了一点枯萎的碎屑。

“你怎么知道?” 她问,声音很轻。

Aion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继续玩我的手指。但我能感觉到,他的指尖微微发烫,像是有什么能量在流动。

我叹了口气,撑着实验台站起来,顺手把Aion抱得更稳些。

“行吧,去你那儿” 我看了眼闪烁的毁灭进度,竟然只有5%,稳定得近乎异常,“不过提前说好,少拿他当实验品。”

阮梅轻轻“哼”了一声,抬手关闭了投影,最后留下一句:

“明天在黑塔空间站见。”

通讯切断,实验室重新归于寂静。

Aion仰头看我,赤红的眼睛里映着实验室的冷光。

“母亲” 他小声说,“阮梅的花不会死。”

我揉了揉他的头发,银白的长发垂下来,和Aion的白发混在一起,几乎分不清彼此。

“我知道。”

收拾东西时,我发现终端里堆积了无数未读消息

黑塔发了十七条通知,最后一条是“活着就回消息!”

星期日的通讯记录显示他尝试呼叫了九次,最新消息是张照片,是知更鸟抱着吉他睡在录音室里,配文“她坚持要写首新歌等你回来弹”

知更鸟自己则发了一连串语音,最后一条是清唱的几句旋律

我犹豫了一下,先给星期日回了条简短的“活着,晚点联系”。

然后点开知更鸟的语音。

她的声音带着困意,却依然清亮:

“姐姐,我梦见你变成星星了……但别担心,我和哥哥发明了新的摘星网!”

Aion听到歌声,好奇地伸手去抓终端,指尖碰到播放键,知更鸟的哼唱再次响起。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跟着节奏轻轻摇晃。

“喜欢?” 我问。

他点点头,突然张开嘴,准确地复刻了知更鸟的旋律,音高、节奏、甚至那种带着睡意的温柔气声,都一模一样。

我愣了一秒,随即失笑。

“看来我们得早点去见你小姨了。”

离开前,我最后看了一眼实验室。

地板上残留的蓝铃花瓣正逐渐化作光点消失。Aion趴在我肩上,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小手无意识地抓着我的一缕银发。

终端震动,黑塔的消息再次弹出:

“顺便一提,你头上的能量读数很危险,建议别在公共场合露面。”

我摸了摸悬浮在头顶的衔尾蛇天环,它温顺地散发出淡淡的金光,像是在回应。

铜蛇杖挂在我的腰间,显示出一个坐标,早在一个星期前我就把我建造的那栋别墅搬到了一颗生机盎然的星球上,像我们曾经的星球那样。

“走吧” 我对Aion说,“该去见见那些担心我们的人了。”

他含糊地“嗯”了一声,呼吸逐渐平稳,在我怀里沉沉睡去。

……………………………………

那颗星球很美。

湛蓝的天空下,绵延的森林如同绿色的海浪,风拂过树梢时,会掀起一阵沙沙的声响,像是某种温柔的絮语。湖泊清澈得像一块剔透的蓝宝石,倒映着天空中缓慢流动的云。

别墅就坐落在湖畔,灰白色的外墙,落地窗,蓝铃花海,屋顶的平台正对着远处的雪山,和我记忆里的家几乎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