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流水兮 作品

第184章 厂门后的坚守(第2页)

看大门的老徐拄着拐杖过来,他的腿是十年前维护厂门被小偷打的。“夜里两点,看见侯副部的车进来过。”

他往车间瞥了眼,“后备箱塞得鼓鼓囊囊,轮胎都压瘪了。” 老周从口袋摸出个变形的螺母,“这是从他车轮缝里抠的,304 材质,咱们库里登记的损耗是零。”

“侯副部让把这批法兰送到他侄子的工地。” 赵大奎的声音裹着雨声砸过来。卡车正在装货,帆布盖着的地方隐约露出我们厂的标识。雨点击打在法兰盘上,像无数只手指在叩问。

我突然想起老板去年来视察时说的话:“厂门就是良心门,守不住门,就对不起这身工装。”

夜里查房时,施工队的宿舍传出麻将声。我借着手机光数他们的工具箱,第七个箱子锁着,但锁孔和仓库那把是同一个型号。

走廊尽头堆着我们厂的防火泥,被他们抠下来堵了门缝。门口外地沟盖板上被凿了一个洞,现在那里成了他们的尿桶,骚味顺门缝往里钻。

凌晨四点,我在监控室翻录像。上周三凌晨一点十七分,侯副部戴着白手套进了仓库,出来时提着个黑色塑料袋。

放大画面能看见他皮鞋上沾着我们厂特有的红色防锈漆。突然停电了,应急灯亮起时,我看见自己映在玻璃上的影子,像块被遗忘在角落的角铁,锈迹斑斑却依然立着。

我往后门走的路上,踢到块钢板,上面有我们厂的钢印。风卷起地上的铁屑,迷了我的眼。

施工队的工人正在往货车上搬轴承,侯副部站在一旁抽烟,皮

鞋尖踢着我们厂的界碑。我摸出手机按下录音键,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王厂来得正好。” 侯副部转过身,烟蒂弹在我脚边,“帮着清点下,这些是支援兄弟单位的。” 他的秘书递过来张出库单,上面盖着伪造的公章,油墨味还没散。

货车的排气管突突地响,像头吞了太多钢铁的怪兽。

我突然想起老板第一次带我进厂时的情景。那天阳光正好,他指着堆成山的钢材说:“钢铁会生锈,但人心不能。”

现在那些钢材少了大半,而我的良心还在,像块淬火后的钢板,在风雨里越擦越亮。

当我把证据塞进快递箱时,正午的阳光穿过仓库的窗棂,在地上拼出我们厂的轮廓。施工队的行军床已经搬走,地上留着他们的烟蒂和避孕套。

我扫起那些垃圾,铁屑在簸箕里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无数个被压抑的声音终于得以开口。

快递单上写着老板的地址,我在寄件人处写下 “守门人” 三个字。

风从敞开的厂门灌进来,吹动我胸前的工牌,照片上的自己还很年轻,眼神像刚出厂的不锈钢,闪着不掺杂质的光。

有些门,总得有人站着;有些底线,总得有人守住。就像那些被偷走的钢材终会生锈,但守住良心的人,永远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