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厂门后的坚守
凌晨三点十七分,镀锌管摩擦水泥地的刺耳声响像把生锈的锯子,猛地剖开了厂区的寂静。看书屋小税枉 首发
我攥着值班室的搪瓷杯站起身,杯底结着的茶垢在晃动的灯光里浮沉 —— 这是这个月第十七次被深夜的动静惊醒。
推开吱呀作响的铁门,一股混合着焊锡与汗臭的味道扑面而来,赵大奎的施工队又在连夜往卡车上装东西。
“王哥还没睡啊?” 驾驶座上探出个油乎乎的脑袋,是他们队里的小王。车斗里码着的无缝钢管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我数了数,整整七根,每根上都打着我们厂的钢印编号。
仓库方向传来卷帘门滚动的杂音,像某种巨型昆虫在蜕皮。
我往仓库走的每一步都踩着碎玻璃似的咯吱声。墙角堆着的角铁长出了红锈,蹭在裤腿上留下星星点点的铁锈色,像是谁不小心打翻了红墨水。
料场的石棉瓦被风吹得哗哗响,露出底下盘根错节的电缆,有几根绝缘皮已经磨破,露出的铜芯在黑暗里闪着危险的光。
上个月刚进的三十吨槽钢少了一捆,现在那里堆着施工队的行军床,被子上还沾着焊渣烧出的洞眼。+小`税^C?m·s- ^首`发^
“侯副部特批的,明天一早要赶工。” 赵大奎叼着烟从仓库里钻出来,烟圈裹着他嘴里的蒜味扑到我脸上。
他身后跟着两个工人,正抬着个半人高的阀门,法兰盘上的漆还没干透,是上周才从无锡订的 316l 型号。
仓库的挂锁扔在地上,锁芯里塞满了木屑,早就形同虚设。
我摸出手机想拍照,屏幕映出自己眼角的皱纹里还卡着昨天的灰尘。
赵大奎的手突然按在我手机背面,掌心的老茧像砂纸擦过我的皮肤:“王哥是聪明人,咱们都是给老板干活的。” 他袖口露出块劳力士,表链在阴影里划出冷光 —— 上个月他还戴着电子表。
食堂飘来馊掉的饭菜味时,我正蹲在废料堆前数螺栓。不锈钢的、碳钢的、高强度合金的,混在水泥块里像被遗弃的牙齿。
做饭的卞嫂端着泔水桶经过,围裙上沾着片卫生巾,是施工队女工扔的。“昨儿他们炖了厂里的海参,汤都没给你留一口。” 她往我手里塞了个馒头,“热乎的,就着咸菜吃。”
馒头的麦香里裹着霉味。-g/g~d\b?o,o?k¨.!c!o*m\车间班长老孙凑过来,他的安全帽上还沾着赵大奎他们切割钢板时溅的火星印:“侯副部昨天在办公室骂娘,说有人打小报告。”
他往地上啐了口痰,“那批进口焊条少了一箱,保管盘库时发现的。” 远处传来气割枪的嘶鸣,蓝紫色的火焰舔着我们厂的 h 型钢,把 “xx 重工” 的厂标烧得只剩个 x。
中午的太阳把铁皮屋顶晒得发烫,施工队的工人光着膀子在车间焊管道。汗珠子砸在钢板上,瞬间蒸成白雾
我数了数,他们用的焊丝是国内最好的,一卷要三百八,而废料堆里扔着半截没用完的 —— 我们厂规定焊丝头必须回收。墙角堆着他们的脏衣服,肥皂泡里漂着我们厂的棉纱,是从仓库领的脱脂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