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流水兮 作品

第174章 老娘去世(上)(第2页)

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世间最残酷的事之一,更何况老娘还承受着病痛的折磨。

夜深了,灵堂里只剩下长明灯微弱的光亮。大姐劝我去睡一会儿,我摇摇头。

明天老娘就要入土为安了,我想多陪她一会儿。窗外的秋虫不知疲倦地鸣叫着,声音忽高忽低,像是某种哀伤的挽歌。

我轻轻抚摸着老娘的遗像,玻璃冰凉光滑。照片是去年拍的,那时她已经病了,但眼神还很清明。

摄影师让她笑一笑,她说:"等小七回来一起照吧。"我们都愣住了,没人敢告诉她七姐已经不在了。

最后是三哥说七姐出差了,母亲才勉强对着镜头露出笑容。

"娘,七姐在那边等您呢。"我低声说,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流下来,"您们团聚了,应该高兴才对..."

但我的心像被撕成了两半,一半为老娘不再受苦而欣慰,一半为我们失去她而痛苦。这种矛盾撕扯着我,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凌晨时分,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梦见老娘和七姐站在一片金色的麦田里向我挥手。

母亲年轻了许多,七姐健康活泼,她们的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我想跑过去,却怎么也迈不开腿,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她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麦浪中。

"小八,醒醒,该准备出发了。"大姐摇醒我时,天刚蒙蒙亮。院子里已经有人走动的声音,厨房里飘来粥的香气。

我揉揉酸涩的眼睛,发现身上盖着一件外套,是大姐的。

葬礼很简单。按照老娘的遗愿,没有大操大办。送葬的队伍缓缓走向墓地,沿途撒下的纸钱被秋风吹起,像一群金色的蝴蝶。

我捧着老娘的遗像走在最前面,照片很轻,却又重得让我双臂发颤。

墓地选在七姐旁边。一年时间,七姐的墓碑已经被风雨侵蚀出些许痕迹,但照片依然清晰。

下葬时,大姐终于崩溃了,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外孙女小雨被吓到了,也跟着哭起来。弟兄们站在一旁,面无表情,但眼泪无声地顺着脸颊滚落。

我看着老娘的棺材慢慢放入墓穴,黄土一点点覆盖上去,突然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永别。

从此以后,我再也听不到老娘叫我"小八"时那种特有的音调,再也吃不到她包的韭菜饺子,再也不能在她面前任性撒娇。这些平凡的日常,原来都是不可复制的珍宝。

葬礼结束后,亲戚们陆续离开。我们一家人在墓地又站了很久,直到夕阳西斜,把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回家的路上,谁都没有说话。街边的银杏树开始落叶,金黄的叶子铺了一地,踩上去发出轻微的碎裂声。

家里突然空荡得可怕。老娘的房间还保持着原样,床单平整,枕头上有她头型的凹陷。梳妆台上摆着她用了一半的雪花膏,瓶口还留着她的指纹。

我坐在她的床上,拿起枕边那本翻旧了的《挂历》,书签还夹在她最后读到

大姐开始整理老娘的遗物。在衣柜最底层,我们发现了一个小铁盒,里面装着七姐从小到大的照片,还有一张全家福,是七姐结婚那年拍的。照片上每个人都笑得那么开心,仿佛痛苦永远不会降临。

"咱娘一直把这些带在身边。"大姐抚摸着照片,声音哽咽,"即使在最糊涂的时候,她也不让别人碰这个盒子。"

我拿起最上面的一张照片,是七姐小时候站在院子里那棵老槐树下照的。她穿着老娘做的碎花裙子,笑得见牙不见眼。

那天晚上,我们全家围坐在餐桌旁,吃了一顿沉默的晚饭。老娘的座位空着,但大姐还是习惯性地往她碗里夹了菜。

大家都喝了一点酒,眼睛红红的。小雨困得直点头,却固执地不肯去睡,好像害怕一闭眼又会失去什么。

夜深人静时,我独自站在院子里。秋夜的风已经带着寒意,星星却格外明亮。

我想起老娘常说,人死后会变成星星,在天上守护着地上的人。我仰头寻找,不知道哪一颗是老娘,哪一颗是七姐。

"娘,七姐,"我轻声呼唤,"你们在那边要好好的。"

一片落叶飘到我肩上,又轻轻滑落。

我伸手接住它,枯黄的叶脉在月光下清晰可见。生命如此脆弱,却又如此坚韧,就像这片叶子,即使枯萎了,依然保

持着完整的美。

明天太阳还会升起,生活还要继续。我知道,悲伤不会这么快消失,它会像影子一样跟随我们很久很久。

但老娘和七姐留给我们的爱,也会像星光一样,永远照亮我们前行的路。

我深吸一口气,秋夜的空气清冽如泉水,带着菊花淡淡的香气。远处传来几声犬吠,更显得夜色宁静。

回到屋里,我看见大姐正轻拍着小雨的背哄她入睡,老九在灯下翻看那本旧相册。这一幕平凡而温暖,我想,老娘和七姐若在天有灵,也会为此欣慰吧。

明天,我们将开始学习在没有老娘和七姐的日子里生活。这很难,但我们必须做到。

因为活着的人要继续活下去,因为记忆中的人需要我们记住,因为爱从未真正离开,它只是换了一种存在的方式。

我轻轻关上房门,把秋风和星光留在外面。

屋内的灯光温柔地笼罩着这个伤痕累累却依然完整的家,像是一个无声的承诺——无论经历多少离别,我们都会彼此守护,直到重逢的那一天。

喜欢我的春夏秋冬:人生全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