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有人也卖碎布头了(第2页)
江奔宇却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声在冷清的院子里显得格外响亮,惊得屋檐下的麻雀又飞了起来。他伸手揽住妻子的肩,带着她往屋里走,屋里比外面暖,还带着点柴火的味道:“嗐!我当是什么大事呢!这事啊,其实是个好事!”
秦嫣凤被他揽着走,脚步有点慢,她仰头看他,眼睛里满是疑惑,睫毛上还沾着点水汽:“好事?这怎么是好事呢?李婶家的孙女儿还等着碎布头做鞋垫,张嫂还说要给她儿子做个布书包……”
“你听我说。”江奔宇推开堂屋的门,把妻子安顿在靠灶房的椅子上——这椅子离灶近,暖。他自己拉过一张凳子坐在她对面,拿起桌上的粗陶茶壶,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温水冒着热气,在她眼前晃了晃:“现在不同以前了。以前制衣工作坊刚开,咱们缺人手,确实需要她们帮着做布制品,攒点本钱。但现在呢?前几天张子豪去邻县,回来跟我说,那边管得松,允许私人摆地摊,碎布头抢着要——咱们现在一天得从镇上拉一车碎布头回来,还不够邻县的商户分呢。”
他顿了顿,看着妻子捧着水杯的手慢慢暖了,指节也有了点血色,才继续说:“正好,村里的人嫌贵,咱们就把这头的生意放一放,专心做镇上和县里的渠道——张子豪说,邻县的商户还想跟咱们长期合作,只要咱们能供上货,价格随便咱们定。”
秦嫣凤捧着温水杯,热度从杯壁传到掌心,顺着胳膊往上走,冻得发僵的手指慢慢活泛起来。她听着丈夫的话,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却还是有点担心,声音轻轻的:“那……那些一直还在我们这儿领碎布头的人怎么办?李婶都跟我订了三斤,说要做过年的布拖鞋。还有村里的一柴、咖啡,他们帮着运碎布头,一个月能挣五块钱,够给家里买油盐了,要是突然停了,他们爸妈该着急了,说不定还会在背后说咱们……”
江奔宇笑了笑,站起身,解了棉袄的扣子——里面的单衣沾了点汗,他顺手把棉袄挂在椅背上,棉袄上的寒气散开来,却没让屋里冷多少:“这个我早就想好了。明天我就让何虎教他们做竹筒捕鼠器的手艺——何虎的手艺你知道,做的捕鼠器最管用,上次我们在后山装了几十个,一晚上就抓了十八只老鼠,最大的那只,晒成干有二两重。”
他走到墙角的晒杆前,晒杆上挂着几串老鼠干,用麻绳串着,每只都撑开了,晒得油亮,深褐色的皮毛透着点光泽,闻着有淡淡的晒香味,没有腥味。他伸手摸了摸,老鼠干硬邦邦的:“你看,这几天我和覃龙、何虎傍晚出去装陷阱,收获都不错,镇上的饭馆还跟我们订了,说一斤给五毛钱。这手艺不难学,用的毛竹山上到处都是,家里的锯子、凿子也能用上,不用花一分钱成本。气功,海拍他们年轻,学得快,勤快点的,一晚上能抓七八只,晒成干能卖三四块,比运碎布头挣得还多。”
秦嫣凤看着丈夫手里的老鼠干,又想起洪潮上次跟她说,想挣点钱给妹妹买头绳,嘴角终于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眼睛也亮了:“这倒是个好主意。山头那么多野鼠,以前还总糟蹋庄稼,现在能变钱,还能给他们找条活路,真是好。”
“至于那些也开始卖碎布头的人,”江奔宇把老鼠干挂回晒杆上,转身走到妻子面前,蹲下身,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已经暖了,能感觉到指腹的薄茧,“咱们不用操心。他们有他们的渠道,说不定就是从哪个小作坊拿的货,量少,还没咱们的好。再说,钱在人家口袋里,人家愿意花在哪里,是人家的自由,咱们管不着——咱们只要把自己的渠道做稳了,比啥都强。”
他顿了顿,又说:“而且你想,以前就咱们一家卖碎布头,镇上的人都盯着咱们,上次还有人问我,碎布头哪来的,是不是搞投机倒把。现在有别人一起卖,注意力就分散了,咱们花钱也能放心点,不用总担心有人举报,还要想办法解释钱的来路。”
秦嫣凤恍然大悟,拍了拍大腿,声音也亮了:“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上次有好几个老大娘还问我,是不是挣了大钱,吓得我赶紧说就是小本生意。现在有别人分担,就不用怕了!”
“就是这个理!”江奔宇高兴地拍拍妻子的手,又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动作轻轻的,怕碰着孩子,“所以我说,这是好事。明天我就去运输站给孙站长拜个早年——孙站长之前帮了咱们不少忙,每次运碎布头,都是他帮忙安排车,还帮咱们避开检查。我带点你做的腊肠和腊肉,再拎一瓶米酒,孙站长肯定高兴。”
秦嫣凤点点头,脸上的忧色终于完全散去,她伸手理了理丈夫的衣领,把翘起来的衣角往下按了按:“那腊肠和腊肉我昨天刚晒好,在灶房的梁上挂着,你明天拿个竹篮装着,再裹层油纸,别沾了灰。”
“这事我心里清楚!放心吧。”江奔宇说着,突然像是想起什么,眼睛扫过堂屋,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咦?”
“怎么了?阿宇?”秦嫣凤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堂屋空荡荡的,有点纳闷。
“我……我怎么感觉家里少了很多东西呢?”江奔宇站起身,来回走了两步——原本放在墙角的三个瓦缸不见了,那是装米和面粉的;柜子上的瓷瓶也没了,那是他去年从旧货市场淘的;就连墙上挂着的几串干辣椒和玉米,也少了一半,只剩下零星几串挂在那儿。
秦嫣凤“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睛弯成了月牙:“嗐!你忘了?咱们不是准备搬新家了吗?你今天早上刚走,阿金,阿水就带着阿木,说要提前搬东西。他们借了村医何叔家的板车,板车上铺了稻草,怕把东西磕坏了,来来回回拉了一天,把不用的都拉到新家去了——瓦缸、瓷瓶,还有那些干辣椒,都运走了。我看你忙,就没急着告诉你。”
江奔宇一拍脑门,笑着摇头:“瞧我这记性!这几天忙着跑渠道、赶圩街,都把搬家的事忘了。新家那边收拾得怎么样了?屋顶打扫干净了吗?”
“早换好了!墙壁刷了白,看着亮堂得很。”秦嫣凤说起新家,眼睛里满是期待,“就是地面还没铺水泥,先用土夯实了,等过了年,再请人来铺。”
江奔宇点点头,刚要说话,就听见秦嫣凤的肚子“咕噜”响了一声。秦嫣凤脸一红,有点不好意思:“你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早上还剩了点米饭,我给你做蛋炒饭,再热碗昨天的鸡汤。”她说着,就要站起来,手撑着椅子扶手,动作有点吃力。
“别!别!”江奔宇连忙按住她的肩膀,语气坚决,“你坐着歇会儿,今天我下厨。你怀着孕,不能累着——再说,我也想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说着,他利落地挽起袖子,往灶房走去。灶房里的柴火还没灭,剩下点火星,他往灶膛里添了两根干松枝,火苗“噼啪”响了两声,蹿得老高,映得他的脸通红。他从米缸里舀出剩饭,饭粒有点硬,他就加了点温水泡着;又从菜窖里拿出两个鸡蛋,鸡蛋壳上还沾着点泥土,磕在碗里,蛋黄是鲜亮的橙黄色,搅了搅,蛋液里起了泡沫。
秦嫣凤坐在堂屋的椅子上,听着灶房里传来的声音——柴火的“噼啪”声、锅铲碰撞铁锅的“叮叮”声、水烧开的“咕嘟”声,还有江奔宇哼的小调,是以前在村里戏台上学的,有点跑调,却格外好听。她轻轻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手指在棉袄上划着圈,低声说:“宝宝,你爸在给咱们做饭呢,等会儿就能吃好吃的了。”
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繁星像撒在黑布上的碎钻,闪闪烁烁。一弯新月挂在天边,是浅金色的,清清凉凉的光洒在院子里,把田埂、稻茬都染成了淡银。风还在吹,“呜呜”的,却穿不透这屋里的暖。
灶房里的饭香渐渐飘了出来,是蛋炒饭的香味,混着鸡汤的鲜味,绕着堂屋转了一圈,又飘到院子里。秦嫣凤深深吸了口气,脸上露出安心的笑容——她知道,不管遇到什么事,只要有江奔宇在,就什么都不用怕。以后的日子,会像这碗蛋炒饭一样,暖乎乎的,满是盼头。
江奔宇端着两碗蛋炒饭走出来,一碗放在妻子面前,一碗自己端着:“快吃吧,还热着呢。鸡汤我放在灶上温着,等会儿再喝。”
秦嫣凤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蛋炒饭,米饭软和,鸡蛋香嫩,还有点葱花的香味,她笑着说:“好吃,比我做的还好吃。”
江奔宇也笑了,往她碗里夹了块鸡蛋:“好吃就多吃点,不够我再给你做。”
五个小舅子,五双眼睛在看着秦嫣凤和江奔宇在撒狗粮。
窗外的月亮更亮了,星星也更密了。屋里的灯光暖黄,映着七人的身影,还有空气中飘着的饭香,把腊月二十六的寒意,都挡在了千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