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中燕子 作品

第297章 两拨人马相遇

覃龙的耳朵在山林的寂静里像雷达般支棱着。风穿过松针的呜咽声里,混着些微细碎的响动——不是山雀扑棱翅膀的脆响,也不是松鼠啃咬松果的窸窣,倒像是有人踩断枯枝的闷响,隔着层层叠叠的树影,若有若无地飘过来。他眉头拧成个疙瘩,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猎枪的木托,转头看向身侧的何虎时,眼神里已带了几分凝重。

“虎子,”他压低声音,喉结滚了滚,“赶紧去前面那道山梁子的岔路口,把警示标志立起来。”话音顿了顿,他抬眼望了望枪声传来的方向,方才那阵枪响太密了,“砰砰砰”的炸响裹着回音在山谷里撞来撞去,跟过年时崩的鞭炮似的,脆得能劈开水雾。“山里赶山的哪个不是顺风耳?刚才那动静,怕不是把几公里外的队伍都招来了。估摸着追野猪群的那帮人也快到了,可不能让他们顺顺当当摸到这儿来——这些家伙精着呢,闻着血腥味就能找着道。”

何虎闻言,腰板“唰”地就挺起来了。他眼神里的利落劲儿不输旁人。“放心吧龙哥!”他拍了拍腰间的帆布包,里面装着几个荧光红的塑料标志,边缘还沾着点上次进山蹭的泥,“我这就去,保证把路口堵得严严实实,让他们绕到姥姥家去!”说着就转身要往密林里钻,脚步都带起了风。

“等等。不是堵路口。”覃龙突然开口,声音比刚才沉了几分,像块浸了水的石头。他上前半步,目光扫过何虎被树枝勾破的裤脚,“标志插稳了就别回头,直接去咱们约好的那片山坳——就是藏野蜂蜜的那地方,记得吧?”他顿了顿,语气里添了点不容置疑的硬气,“这儿的事你不用管,别好奇心上来瞎转悠,听见没?”

何虎的脚步顿在原地。他下意识地回头,目光越过覃龙的肩膀,落在身后那片狼藉的空地上。十几头野猪横七竖八地卧着,黑褐色的皮毛被血浸得发暗,有的还在微微抽搐,四条粗腿蹬着地上的枯枝,发出“咯吱”的轻响。最大的那头公猪得有五百来斤,獠牙断了半截,血顺着嘴角往下淌,在枯黄的落叶上积成了个小小的红洼。他忍不住挠了挠头,指腹蹭过额角的汗,“龙哥,那这些……”他往野猪群的方向努了努嘴,“这老些家伙,光靠你跟老大,怕是不好弄吧?要不要我……”

“用不着你操心。”覃龙摆了摆手,手腕上的旧伤疤在树影里闪了闪——那是以前被野猪獠牙划的,“让你去就去,哪那么多废话?”他的声音不高,可眼神里的笃定压得人没法再问。

何虎看了看覃龙紧绷的下颌线,知道这是定了的事。他不再多言,只是重重点了点头:“知道了龙哥。”然后拎起帆布包,猫着腰钻进了旁边的密林。枝叶在他身后“哗啦”一声合上,很快就只剩一串越来越远的脚步声,被风吹得散了。

等何虎的身影彻底没入树影,连最后一点衣角都被灌木丛吞了,一直站在旁边没说话的江奔宇才缓缓走了过来。他眉头锁得比谁都紧,“龙哥,”他的声音里带着点困惑,目光扫过满地的野猪,“这到底是咋了?刚才打猎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藏藏掖掖的?”

覃龙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唾沫星子砸在块沾血的石头上,溅起点细小的泥花。他脸上掠过一丝不爽,像是提到了什么烦心事,“规矩?山里的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他伸手指了指脚边那头还在抽搐的小野猪,“你自己瞅瞅——谁先开第一枪打中猎物,后面就算有人补枪,也得给人家分半边猪头,这规矩我能不知道?”可他的手突然加重了力道,往野猪群的方向一划,“可这是一头两头吗?刚才我数了,大大小小加起来十二头!十二头啊!”他的声音都拔高了些,“真按规矩来,难不成咱们还得劈六头给他们?老大你能乐意?这分出去那么多,我们损失多少?”

江奔宇顺着他的手势望去,目光从那头大野猪扫到最边上的小猪崽。空气里的血腥味太浓了,混着野猪身上特有的臊气,还有雨后泥土的腥甜,呛得人鼻腔发紧。他看见有只绿头苍蝇落在野猪的耳朵上,被风吹得晃了晃。十二头……他心里默默算了算,就算每头只分半边,那也是六头,足够寻常队伍忙活半个月了。他倒吸一口凉气,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眉头锁得更紧了,指节都捏白了。

“老大,这儿交给你了。”覃龙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弯腰从地上抄起一根碗口粗的树枝,是刚才打野猪时被撞断的,还带着点新鲜的断口,“我去前面弄点动静,让他们以为咱们往西边跑了。”他没等江奔宇应声,转身就往西侧的山坡走。脚步踩在厚厚的落叶上,却故意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像是怕人听不见。走了没几步,他又抡起树枝往旁边的灌木丛里扫,“哗啦啦”一阵乱响,惊得几只山雀扑棱棱飞起来,撞得枝叶乱晃。他还时不时抬脚踢起几块石头,石头“咕噜噜”地滚下斜坡,声音在寂静的山林里传得老远——这哪是走路。”。

江奔宇愣了几秒,等回过神来,身边已经只剩自己了。风穿过树林,带着点凉意,吹得他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不敢耽搁,立刻蹲下身,掌心贴在微凉的地面上。指尖微动,一道白色的光晕突然从他掌心里冒出来,像块被水浸过的玻璃,泛着朦胧的光。光晕慢慢扩大,边缘还带着点细碎的光点,像夏夜的萤火虫。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目光落在离得最近的那头野猪身上。心念一动,那淡蓝色的光晕突然往前一探,像只无形的手,轻轻托住了野猪的身体。下一秒,野猪就像被什么东西吸住了似的,“嗖”地一下就钻进了光晕里,连点声音都没留下。

江奔宇的额角渗出了细汗。他不敢停,继续催动着光晕,一头、两头、三头……地上的野猪接二连三地消失,不过一袋烟的功夫,原本堆得密密麻麻的空地就空旷了大半。最后那头大野猪被吸进去时,光晕明显晃了晃,像是被压得喘不过气。

他喘了口气,手背擦过额头的汗,又立刻站起身来。不能留痕迹——这是进山前反复叮嘱的。他猫着腰在空地上转悠,眼睛瞪得溜圆,跟找针似的。刚才设陷阱用的铁丝套散落在草丛里,有的被野猪挣断了,断口还闪着铁光;脚绳是用山里的青藤编的,沾着血,缠在石头上;还有几枚弹壳,黄铜色的,被踩进了泥土里,只露出个小边。他把这些东西一一捡起来,连片沾着血的树叶都没放过,全塞进了随身携带空间的光晕里。

做完这些,他又折了根带叶的树枝,蹲下身仔细地扫着地上的血迹。暗红的血渍被枯叶盖住了大半,他就用树枝把旁边的腐叶扒过来,一层层盖上去,直到看不出明显的红痕。那些被野猪踩出来的深脚印也不能留,他用脚把泥土碾平,再撒上点碎草,看着跟周围的地面差不多了,才直起身。

风又吹过来了,带着点松脂的香气。江奔宇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的闷意,转身朝着覃龙离开的方向追去。林子里的光线暗,他得拨开挡路的树枝,脚下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响。没走多远,就看见覃龙正靠在棵老松树下等他,手里还把玩着块尖石头。两人没说话,只是交换了个眼神,然后一前一后,朝着山坳的方向快步走去。他们的脚步很轻,像两只受惊的鹿,很快就消失在密林深处,连影子都被树影吞了。

大概过了一刻钟的光景,东边的山道上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不是一个人,是一群——有人踩断了枯枝,发出“咔嚓”的脆响;有人被藤蔓绊了一下,低骂了一声;还有人手里的猎枪撞在树干上,“咚”的一声闷响。

林雪平走在最前面。他今年五十六了,常年在山里钻,地里忙的,皮肤黑得像块老炭,脸上刻着深深的皱纹,那是风吹日晒留下的印子。他的手特别糙,指关节又粗又大,掌心和指腹全是老茧,还带着几道没长好的裂口,是上次搬石头时被划的。他刚踏上那片空地,脚下就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差点趔趄。低头一看,是半截野猪獠牙,足有手指长,断口处还沾着点暗红的血,边缘磨得不算太光滑,显然是刚断没多久。